浩荡北京(第2/4页)

二,正南正北。四方的元大都,街道笔直,正南正北,正西正东。最近,花市斜街等唯一几条歪道也因为城市建设被消灭了,只剩后海附近的烟袋斜街,依湖成形,还在。蒙古人数学不好,如果打到北京的是哥伦布,建完这个四四方方正南正北的城池,南北走向的,都叫街,东西走向的,都叫道,街道统统编号,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戊。如果那样,到了现在,打车赴局,和出租师傅就省了很多口舌。蒙古人不是哥伦布,所以现在去个没去过的地方,要先问清楚附近的地标建筑。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手机还基本用于军事,装固定电话还要贿赂电信局员工要排队等待要交5000元押金,我的一个大哥开始做生意,和杨树下槐树下的工人阶级说,要不要钢材,要不要火车车皮,要不要苏联造的客运飞机。在现在看,大哥当时的名片依旧实用:办公住址,102中学西南五十米垂杨柳西区二楼,电话:6787864,让小玲子妈妈叫一下。

三,亲水建城。弃金中都的小家子气的莲花池水系,以上通下达的高粱河水系为设计中心,挖了通达江南的大运河,运河北边的终点就是什刹海。于是北京有了水喝,有了水景,水路运来的醉泥螺还基本新鲜,吃了不会闹肚子,运来的小奶美人依旧眼神忧郁,从头发看到脚尖,耳边就响起《声声慢》。什刹海、北海、中南海连接成片,对一个城市而言,极其奢侈。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以及旧金山金门大桥公园的设计都是由此产生灵感,所以华尔街上的银行家今天才有舒展水景看,不至于大批量疯掉,旧金山的同性恋才能在光天化日下在公园的大草地上手拉手,走啊走,心平气和仿佛魏晋时候号称BAMBOO SEVEN的七个男人。那个法国设计师跟我说,新中国后,北京城最大的遗憾不是拆了城墙,而是没把什刹海北海中南海合在一起,建个开放式的大公园,给作为国家主人的工人阶级颐养心灵。

这个法国人回国之前的一天,北京来了沙尘暴,宇宙洪荒,天地间一片混沌赤黄,法国人兴奋地在长安街上行走,问我说,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火星?我想起很久远的一天,我陪我的初恋在中山音乐堂听管风琴,出来的时候也是沙尘暴,所有的星星都没了,所有的路灯看上去都像星星。我们沿着长安街一直走到国贸,然后再沿着东三环一直走到团结湖,我的初恋表情坚定头发飞扬,她笑了,我看到街边的玉兰花开了,她唱《晚霞中的红蜻蜓》,我觉得比鸟叫好听多了。我问她,你是不是来自火星?我的初恋说:“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北京孩子,要夸我长得像天仙,就眼睛看着我,舌头伸直,直截了当地说,不用转弯抹角地说什么月亮,什么火星。”

2.今夕何夕?

北京最不缺的是历史,2000年前联合国评定的世界文化遗产,中国一共19个,北京占了6个。而且不像西安等等过早辉煌过的城市,北京所有的历史都是鲜活的或者根本没有死过。我飞快地去过一次西安,秦始皇陵远看像景山,但是不是公园,不让攀爬,华清池仿佛某个民营企业在后院自己凑合挖的澡堂子。十年前,爬黄花城野长城,农民兄弟一块钱卖我一根玉米,十块钱卖我一块五百年历史的明代长城城砖。春天的时候,和姑娘去天坛,在墙根下拣荠菜,摘嫩枸杞叶子,中午配着鸡蛋炒,煮清汤。风吹过来,没有尘土,也没有杨花柳絮,我眼看着,一根枯死的枝叉从巨大的柏树上摇落,柏树腰长得那么粗,也应该是三四百年的生命了。和所谓艺术家们吃饭,某个饭局上,某个姑娘扎眼,五官嚣张,两眼一抹兽光,似乎非我族类。听熟悉情况的人介绍,这个姑娘有几分之几的满人血统,几分之几的蒙古人血统,妈的妈的妈的妈使用下半身和咸丰皇帝战斗过,如果大清不亡,她会是个格格。2005年,陕西周原发现四墓道的西周王侯级大墓,打开空空如也。我和几个古董老大开玩笑,拉两车武警封锁东三环北京古玩城的所有出入口,撬开大小所有保险柜和暗门暗锁,脱光古董老大们所有的衣服,搜查所有可以藏东西的所在(包括古董老大身体上的各个孔穴,难保里面没有西汉上等白玉做的整套含蝉鼻塞耳塞肛塞),就会呈现中国2005年最大的考古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