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已经出生,巨著总会完成(第4/25页)

1984年,韩东从原单位辞职,回到江苏,在南京审计学院任教。工作了8年之后辞职,从此不再上班。算起来,韩东总共当了十年的马列教员。

在学校,韩东担任马列教员,上的是哲学课。韩东自称“对在现有的知识结构范围内,得不到解释的事情还是有兴趣的”,因此他上课非常有意思,从不为难学生,专门讲与考试有关的内容,然后要求学生背诵或者抄写下来。如果还有多余的时间,就讲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东西,比如飞碟、野人、地球外生命等等。至于学生在课堂上讲话、睡觉,甚至旷课,都不介意。因此,韩东的课非常受学生的欢迎。

1984年底,韩东在南京成立“他们文学社”,开始筹办后来引起广泛影响的《他们》。此前,韩东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与王寅、于坚、丁当、马原、苏童等作家诗人有了联系,消息一经散发,马上得到积极的反馈,大家对创办一份刊物的设想一拍即合,而刊物的名字“他们”则是韩东从美国女作家奥茨的同名小说借用过来的。

在随后的十年中,《他们》以平均每年一本的速度持续出版着(其中1989-1992年没出版),始终在诗歌界保持着巨大影响,是中国先锋诗歌界一座不折不扣的重镇。1986年的“两报大展”中,“他们”以群体参加,与“非非”、“莽汉”等流派一起被公认为“第三代”最有代表性的诗群。

在韩东看来,“他们”这个群体,不是一个流派,只是一个文学沙龙:“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他们’这样一个现象,这到底是个什么现象呢?不是一个写作小组,不是一个功利团体,不是一个有组织的东西,也不是一本刊物,也不是一个诗歌学校,也不是一个文学宗教,……人们会问‘他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使进出其间的人各有所获?你发现它原来就是一个沙龙。而在今天,沙龙的特点是什么?沙龙的意义是什么?我认为就是提供场所,提供支援,在一个恶劣的文学环境中,提供温暖、相互确认,提供一种抗击打的能力。”(《关于“他们”及其它》)

既然是沙龙,就意味着随时有人进入,有人退出。1995年,《他们》因故停刊,而此前,于坚的退出一直被认为是“他们”的一大事件。关于这里面的“过节”,于坚曾有过一些说法,无非是彼此之间对团体的定位认识有异。然而,外界却盛传于韩两人“反目成仇”。对此,韩东在2006年接受诗人安琪的访谈中进行了澄清:“我和于坚确有一些冲突,但也没有到反目为仇的程度。他仍然是我最喜欢的诗人,我很怀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也许当年我们过于紧密了,失去了对对方的必要的尊重。因此在一些时候和地方伤害了于坚,或者他感觉受到了伤害,我很抱歉。于坚也会时不时地挖苦我,我们都有点意气用事。问题不在于谁对谁错,而是,我和于坚无论是并肩而行或是打架,都是很珍贵难得的。”

在2008年11月创作的一篇题为《求异存同》的随笔里,韩东回顾了与于坚的相识、相知、分歧以及后来的逐渐理解。文章不长,但内容重要,在这里,我想冒着“文抄公”的危险摘录下来——

一九八六年,我参加了《诗刊》举办的“青春诗会”,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于坚和翟永明。翟姐找机会另说。我和老于则在见面以前通信有半年了,因此此次见面是朋友之间的见面。岂止是朋友?我们还自诩为同志或同仁,因此一上来就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膜,更没有泛泛之交间的虚礼客套。再次印证了一把甚为一致的“文学观”,我和老于便开始了每日没夜的辩论,甚至争吵。求同存异的原则到我们这里变成了求异存同,有无庸置疑的“同”垫底,对“异”的追究便可以大胆进行了。由此衍生出我和老于日后交往的格局和方式,是幸运也是不幸。多年以后,我和老于在网上反目,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比较镇定的。因为坚信这个“同”的存在,我们的争执缘于此,也将净化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