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8页)

我直挺挺地坐着,仿佛在等待枪声再起;内心在挣扎,不让心头的重担把我压垮。我听见卖晒衣绳小贩的铃声……报纸上消息出来以后,我怎么对委员会说呢?这个委员会真见鬼!我怎么去解释纸娃娃呢?可是我何必说什么呢?我们怎样反击——这才是我应该发愁的呢。下面空地上铃声又响了。我瞅着纸娃娃。我想不出理由来为克利夫顿卖纸娃娃开脱,可是却完全有理由为他举行一次公开葬礼。我一有了这个想法就紧紧抓住不放,好像它能救我的命。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想法,正如当时我很不愿意面对人行道上克利夫顿蜷曲的尸体那样。可是我们处于很大的劣势地位,顾不得喜欢不喜欢了。我们得运用一切政治上有效的武器来反对他们;克利夫顿懂得这一点。总得把他葬了,而我又不知道他有没有亲戚;总得有人负责把他安葬。不错,纸娃娃是下流,他的行为是背叛,可是他毕竟只是贩卖,不是发明人,我们有必要使大家知道他的死亡的意义大于这次惨案,也大于引起这次惨案的那个玩具。这样既能为他报仇雪恨,又能防止类似事件……对,还能把脱会的会员重新吸引回来。这可能算是不择手段,不过是为了兄弟会的利益而不择手段,要知道我们有的只是心智和肉体,而对手却有庞大的权力。我们必须尽量利用我们的长处。因为他们的权势浩大,他们可以利用一只纸娃娃先是毁了他的人格,然后又以此为借口杀了他。好吧,我们就利用这次葬礼把他的人格重新树起来……他过去身无别物,仅有一身人格;他的要求恐怕也就是这一点。此刻那纸娃娃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湿漉漉的几滴泪水嗒嗒嗒地滴在那能吸水的纸上……

我弯下了腰,瞪着双眼,忽听得有人敲门,我刷地跳起来,把纸娃娃一把塞进口袋,同时连忙拭干眼泪。

“进来,”我说。

门慢慢地开了。一群青年会员前拥后挤地走了进来,每张脸都是一个问号,姑娘们哭了。

“是真的?”他们说。

“是说他死了?是真的,”我瞅着大家。“真的。”

“可是为什么……”

“这是挑衅和谋杀!”我的激情慢慢转成了愤怒。

他们站在那儿,一张张脸在发出问题。

“他死了,”一个姑娘不相信地说。“死了。”

“可是他们说他在卖纸娃娃,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高个子青年说。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他被枪杀了。他可没带武器。我理解你们的感情,我看到他倒下的。”

“带我回家吧,”一个姑娘尖叫道。“带我回家!”

我走上一步抓住她。这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小个子,穿了双短袜,挺可爱的。我把她搂在我身上。“不行,我们不能回家,”我说,“谁也不能去。我们得战斗。我很想朝外面一走,把这件事忘了,可是办不到啊。我们要的不是眼泪,而是愤怒。我们现在必须记住我们是战士,我们必须从这类惨案中看到我们斗争的意义。我们必须反击。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尽自己的力量把会员集合起来。我们一定要拿出我们的回答来。”

他们离开时,有一个姑娘还在伤心流泪外,可是大伙儿的动作都很利索。

“来吧,雪莉,”他们说着,把她从我肩头拉开。

我设法跟总部接头,可是我又一次无法找到任何人。我打电话给冥神大楼,可是没人接。因此我就召集区委领导成员开会,会后我们就慢腾腾地自己行动起来,我想把那个跟克利夫顿在一起的少年找到,可是他不见了。会员们带着空罐子上街为他的葬礼募捐。由三个老年妇女组成的小组去陈尸所认领尸体。我们散发谴责警察局长的传单,并且在上面镶上了黑边。我们通知了牧师,希望他们的教友写抗议信给市长。事情传开了。各黑人报纸收到了并刊载了我们送去的克利夫顿的照片。人们受到了鼓动,感到愤慨,街头大会也组织了。这次行动打掉了我的举棋不定,我全力以赴组织这次葬礼,不过我的活动总伴随着一种迟钝的期待心情。我两天两夜没睡觉,只是在办公桌上打个盹而已。我吃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