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7页)

我开始作解释。

“小伙子!”他咆哮了起来。“你是不是当真?首先你为什么上那条路?不是你在开车子吗?”

“是的,先生……”

“难道我们靠点头哈腰、四处求援乃至编造谎言搞出来的那些像样的住房和车道还不够你领他观光吗?难道你以为那个白人不远千里从纽约、波士顿、费城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你领他参观贫民窟吗?别站在那儿发愣,说话呀!”

“我只是给他开开车,先生。他命令我停,我才停在那儿的……”

“命令你?”他说。“他命令你?该死的,白人总是爱发号施令,他们习以为常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找个借口呢?你为什么不能说他们那儿在流行某种疾病——比如天花——或者到另外一间小屋里去呢?为什么偏偏要上特鲁布拉德的屋子去呢?老天呀,孩子!你是个黑人,又住在南方——难道你忘了怎么说谎吗?”

“说谎,先生?叫我对他说谎,对一个校董说谎?”

他有点儿痛苦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我挑了一个有头脑的孩子,”他说。“你可知道,你的行为已经危及我们学校了?”

“可是我只是想讨好他……”

“讨好他?亏你还是个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哎呀,就是棉花地里最笨的黑杂种也晓得,讨好白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对他撒谎。你在这儿受了些什么教育?究竟是谁叫你带他去那儿的?”他问道。

“是他叫我带他去的,先生。没有别人。”

“别对我撒谎!”

“这是事实,先生。”

“我警告你,说老实话,是谁出的主意?”

“我发誓,先生。没有别人要我去。”

“黑鬼,这可不是你撒谎的时候。我不是白人。给我说实话!”

就好像他打了我一拳。我眼瞪着写字台对面,脑子在想:他居然叫我这个……

“答话,小伙子!”

他这样叫我,我琢磨着。我看他两眼中间绽出的一根青筋在跳。我在思考:他竟这样称呼我。

“我不愿意说谎,先生,”我答道。

“那么跟你交谈过的那个病员是谁?”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先生。”

“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能全部回忆起来了,”我低声答道。“他在胡言乱语。”

“说,他说了些什么。”

“他认为他在法国住过,是一个了不起的医生……”

“说下去。”

“他说他相信白人都是对的,”我接着说。

“什么?”他的脸骤然一抽,像一潭污水表面开裂了。“而你相信了,真的相信吗?”布莱索博士说,竭力抑制住一阵狞笑。“那么,你信不信呢?”

我没有回答,心里在想,你,你……

“他是什么人,你以前可曾见过他?”

“没有,先生,我没见过。”

“他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我不清楚,先生。”

他把桌子一拍,说:“这是黑人学院!小伙子,难道你就只知道在半个小时里毁掉一所花了半个多世纪才办起来的学院,别的都一无所知吗?他的口音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

“他说起话来像个白人,”我说,“只是他的口音听起来和我们一样是南方人……”

“我要调查他,”他说。“这样的黑人必须关起来。”

校园里传来逢刻报时的钟声,而我内心的某种情绪使这钟声显得很低沉。我不顾一切地对他说:“布莱索博士,非常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去那儿,只是后来事情弄得没法收拾了。诺顿先生了解这事的原委……”

“小伙子,听我说,”他高声嚷道。“诺顿是诺顿,我是我。他可能以为自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由于你缺乏判断力,学校将蒙受无法估量的损失。你没有提高我们民族的威望,你给它抹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