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我驶近了一座小楼,那一根根白色的柱子使这建筑看来就像旧时庄园的住宅。我在楼前停了车,连忙下车给他开门。

“诺顿先生,对不起,先生……我很抱歉……我——”

他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睨视着我,一声也没有吭。

“我事先不了解……对不起……”

“把布莱索博士叫到我这儿来,”他说罢转身就走,摇摇晃晃地走上了门前的砂砾路。

我又回到车里,慢吞吞地往行政楼开去。一个姑娘手里拿着一束紫罗兰,当我车子开过时,欢快地向我挥动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教师,站在一个残破的喷泉旁边文质彬彬地交谈。

大楼里寂然无声。我上了楼梯,脑子里出现了布莱索博士的模样。他生就一张球一般的大脸,好像是因为里面的脂肪多而往外胀,而外部的空气,就像顶住气球的薄膜一样,顶住了他的脸,所以他就有了那种长相,并且那么富有弹性。有的学生管他叫“老桶头”。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一开始就对我挺好,这也许是因为中学的督学在我来校就读的时候给他写了信的缘故。不过他还不光是对我好,他集中体现了我所企求的一切:对于全国各地的富翁颇有点影响;事关黑人,必定会向他请教;他成了民族的领袖,拥有两辆,而不是一辆卡迪拉克轿车。此外还有优厚的薪俸,有温柔、漂亮、奶油肤色的妻子。再说,他脸黑乎乎的,头光秃秃的,白人爱取笑的地方他都具备,可是他却获得了权势和地位。虽然他生得漆黑,满脸皱纹,可是在社会上他却比大多数南部白人更有影响。他们尽可以取笑他,却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在到处找你,”坐在写字台旁的一个姑娘说。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他一见我,就抬起了头,说:“不要紧了,他现在回来啦。”并随手挂上了电话。“诺顿先生在哪儿?”他激动地问道。“他一切都好吧?”

“是的,先生。我已把他送回房间,现在来送您过去。他想见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着,连忙站起来,走到了写字台前面。我迟疑了。

“哎,是不是出事啦!”

我的心在惊慌之中急速跳动,连我的视线仿佛都模糊了。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先生。”

“现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先生,他昏厥了一会儿。”

“啊,我的天!我就晓得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他一把抓起了黑礼帽,就往门口走。“快跟我走!”

我跟在他的后面,想说明一下情况。“他现在都好了,先生。我们走得太远了,没有办法给您打电话……”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老远的地方去呢?”他一面问,一面急匆匆地噔噔往外走。

“可是,是他要上那儿去的,所以我就开去了,先生。”

“上哪儿?”

“就是那奴隶居住区的后面,”我满心恐惧地说。

“那个奴隶居住区!孩子,难道你是个笨蛋?你怎么会傻到把一个校董往那儿领呢?”

“他叫我带他去的,先生。”

我们迎着春风,走下楼前的便道。他忽然住了脚,恼怒地瞪着我,好像我一时间把黑白颠倒了。

“他要去,活见鬼,”说着,他钻进了轿车,就坐在前排我的旁边。“你难道连狗的那么一点机灵劲也没有?对这些白人,我们只带他们上我们要他们去的地方,只让他们看我们要他们看的东西。你难道连这都不懂?我还以为你有点脑子呢。”

到了拉布厅,我停下车,这时只觉得心慌意乱,周身发软。

“别坐在这儿,”他对我说。“跟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