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12页)

我盘算着,要快步跑进金日酒家,弄它一品脱酒,马上就走。这样,他就不会看到酒家里面的情况了。往常除非是听说从新奥尔良市来了一批姑娘,我才会跟些小伙子一块儿来玩玩,否则我是很少独自上这个地方来的。学校曾经要求金日酒家从事正当营业,可是当地白人不知怎么插了一手,因而毫无结果。学校只好整整被发现去金日酒家的学生。

诺顿先生躺在座位上像是昏昏入睡了。我下了车,跑进了酒家。我想跟他讨钱,后来还是决定自己掏腰包。走到门口,我站住了。里面已经客满,挤满了身穿宽大灰色衬衫和长裤的退伍士兵和围着浆得发硬的方格紧身短工作裙的女人。走了气的啤酒气味像一根棍棒在嘈杂声和自动电唱机的喧闹声中向人们当头打来。我刚进门,一个表情呆滞的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木然凝视着我的眼睛。

“那将在五时半到来。”他说,两眼直愣愣地对着我。

“什么?”

“伟大的全面的无条件停火,世界的末日!”他答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矮胖女人朝我笑了笑,就把他拽走了。

“医生,轮到你了,”她说。“趁还没有到来,你我先上楼。怎么搞的,总得我来拖你。”

“不,那是真的,”他说。“今天上午他们从巴黎给我发来了电报。”

“宝贝,那你我就得赶快。在那事到来之前我可以赚上很多钱。这个你等等再说,好不好?”

说着她向我眨眨眼睛,就拽着他挤过人群往楼梯口走。我神经紧张地在人群中挤向柜台。

这些人当中,不少过去是医生、律师、教师、文职人员;还有几个厨师、一个传教士、一个政客、一个艺术家,疯得最厉害的一个原来是精神病医生。看到他们,我总感到不舒服。他们从事的职业,我都在不同时期模模糊糊地向往过。虽然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可是我无法相信他们都是些病人。有时,他们好像在和我以及学校里的其他人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复杂的游戏,目的是为了取乐,而规则和细节我怎么也弄不清楚。

我前面站着两个人,挡住我的去路,其中一个极其认真地说:“……约翰逊从与下齿的左门齿成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猛击杰弗里斯,使得他整个丘脑边缘传导阻塞,像冰箱似的暗淡蒙上了一层薄霜,从而损坏了自主神经系统。极度的痉挛性的肌肉颤抖使得女里女气的大块头瓦工晃晃荡荡,结果摔倒在尾椎末梢上身亡,而这又对括约肌和神经产生了强烈的反作用。后来,我亲爱的同事,他们急忙把他抬起来,往他身上撒石灰,用手推车把他推走了。当然,没有什么别的治疗办法了。”

“劳驾,”我边说边挤了过去。

大块头哈利站在柜台里面,衬衫让汗水湿透了,黑黝黝的皮肤看得一清二楚。

“你说啥,大学生?”

“我要双料威士忌,哈利。打在深杯子里,我好拿出去,否则会溅出来。我是给外面一个人买的。”

他脱口就说:“滚蛋,不行。”

“为什么?”我问道,对他那金鱼眼睛里流露出的愤怒感到吃惊。

“你是不是还呆在学校里?”

“是啊。”

“咳,那些杂种又想关我的店啦。你问为啥,就是为这个。你可以在里面喝得脸发青,但是我就连牙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酒也不让你卖出去。”

“可是我的轿车里躺着个病人。”

“什么轿车?你从来就没有轿车。”

“是一个白人的,我只是给他开车。”

“难道你不在学校读书啦?”

“他是从学校来的。”

“那么,到底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