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第2/6页)

“你应该去结账了。”弗朗索瓦丝说。

“我就去。”皮埃尔说。他站起来。“哎唷!”他说,“可恶的小石子。”他拣起了凉鞋。

“你为什么总是光着脚?”伊丽莎白问。

“他说他打的泡还没有下去。”弗朗索瓦丝说。

“确实,”皮埃尔说,“你让我走了那么多路。”

“我们做了一天多出色的旅行。”弗朗索瓦丝叹了口气说。

皮埃尔走远了。几天以后,他们将分手。穿上布军服的皮埃尔仅仅是一名孤独的无名战士。弗朗索瓦丝将面对关闭的剧院和四处分散的朋友。而克洛德将远离苏珊娜在利摩日苦苦等待。伊丽莎白凝望着蓝色地平线,平原上的红色和绿色就消失在那里。在悲剧性的历史光环中,人们抛掉了自己令人担忧的秘密。一切都很平静,全世界都处于紧张状态。在这全人类普遍等待的时刻,伊丽莎白感到自己无所畏惧、无所欲念地融合到夜晚的静止之中了。她觉得她终于得到了一段长时间的休息,此时,她不再有任何要求。

“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皮埃尔说,“箱子放在客车上了。”

他坐下来。由于阳光照射,他容光焕发,加上穿着白色运动式衬衫,他变得非常年轻。顿时,某种未知和被遗忘的东西充满伊丽莎白心间。他要走了。不久他将远走高飞,到一个难以进入的危险地区,她将很长时间再也看不见他。她过去怎么没有学会从他的存在中得益呢?

“吃点饼干吧。”弗朗索瓦丝说,“很好吃。”

“谢谢。”伊丽莎白说,“我不饿。”

内心的痛苦不像她通常忍受的痛苦,这是某种冷酷无情和不可救药的东西。“如果我永远见不到他了呢?”她想。她感到她脸上没有了血色。

“你应该去的是南希吗?”她问。

“是的,这不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皮埃尔说。

“可你不会永远留在那里。你至少不会太英勇吧?”

“相信我。”皮埃尔笑着说。

伊丽莎白焦虑地看了看他。他可能死去。皮埃尔。我的哥哥。我不能让他这样走,而我不对他说……对他说什么?这个坐在她对面爱挖苦的男人从来都不需要她的温情。

“我将给你寄去一大堆包裹。”她说。

“真的,我将接到包裹。”皮埃尔说,“这多叫人高兴。”

他深情地笑着,他的神色中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可告人的想法。在这个星期里,他经常是这样的表情。为什么她对他那么不信任?为什么她永远失去了友谊的一切欢乐?她过去寻求的是什么?有什么必要进行这些斗争和怀有这些仇恨?皮埃尔在说话。

“你知道,”弗朗索瓦丝说,“我们该走了。”

“走吧。”皮埃尔说。

他们站了起来。伊丽莎白跟着他们,心情十分沉重:“我不希望人们把他杀死。”她绝望地想。她走在他身边,甚至不敢去抓他的胳臂。为什么她使真挚的举止和言谈都成为不可能?现在,她内心本能的反应在她看来倒是不寻常的。为了救他,她愿意献出生命。

“那么多人!”弗朗索瓦丝说。

闪闪发光的客车周围人群熙来攘往。司机站在车顶上,周围是手提箱、大箱子和木箱,一个男人站在车后的一个梯子上,正向他递一辆自行车。弗朗索瓦丝把鼻子贴着一块玻璃往里看。

“我们的位置还保留着。”她满意地说。

“我担心你们上了火车一路上会待在过道里。”伊丽莎白说。

“我们事先睡好觉。”皮埃尔说。

他们开始围着客车兜圈子。只有几分钟了。只要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让他知道……可我不敢。伊丽莎白失望地看了看皮埃尔。难道一切不可能是另一种样子?这些年她难道不可能在信任和愉快中生活在他们身边吗?而不是抵御某种想象的危险而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