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2/24页)

“但是我们不是那样需要钱。”弗朗索瓦丝生气地说。

“巡回演出?到哪儿去?”格扎维埃尔问。

“希腊、埃及、摩洛哥。”皮埃尔说,他笑了笑,“计划要是实现就带您去。”

弗朗索瓦丝大为震惊。这不是戏言,皮埃尔居然会这样说出来,这十分令人不快,他的慷慨大方太轻率了。如果果真要做这次旅行,她下定决心要单独同他前往:他们得带领一大队人马呢。这话不能算数。

“这不是近期内的事。”她说。

“如果我们给自己安排一点儿假,你认为就那么有害吗?”皮埃尔语气婉转地问道。

这次,犹如一场龙卷风,把弗朗索瓦丝撼动得晕头转向,皮埃尔甚至从来未思考过这个主意,他现在是感情冲动。明年冬天,要上演他的剧本,他的书应该出版,他有一成套涉及他的流派发展的规划。弗朗索瓦丝迫不及待地指望他达到职业生涯的顶峰,最终确定他在事业中的显赫地位。她难以控制声音的颤抖。

“这不是时候。”她说,“你很清楚,在戏剧方面,时机问题是那么重要,《尤利乌斯·恺撒》演出以后,人们将焦急地等待你重登舞台,如果你空过去一年,他们已经在想别的事了。”

“你讲的句句是金玉良言。”皮埃尔说,但是露出一丝遗憾。

“你们多理智啊!”格扎维埃尔说,她脸上表现出的钦佩是由衷的,同时又是反感的。

“哦!但总有一天要实现。”皮埃尔快活地说,“当我们到达雅典、阿尔及尔,在它们的破旧小剧场里安顿下来是多么有趣啊。演完戏不是坐到多莫咖啡馆,而是来到摩尔人咖啡馆里面,躺在席子上抽印度大麻烟。”

“印度大麻烟?”格扎维埃尔带着入迷的神色说。

“这是他们在那里种植的一种含鸦片的植物,好像会使人产生迷人的幻觉。”他失望地补充道:“尽管我本人从来没有过这种幻觉。”

“对您我不奇怪。”格扎维埃尔以温柔的宽容口吻说。

“抽这种烟使的是商人为您定做的十分逗人爱的小烟斗,”皮埃尔说,“您一定会因为自己拥有一个小烟斗而感到自豪。”

“而我,我肯定会产生幻觉。”格扎维埃尔说。

“你记得穆莱·伊德里斯吗?”皮埃尔笑着对弗朗索瓦丝说,“当时我们用那个在一些阿拉伯人嘴里传来传去的烟斗抽烟,而这些人想必都患有梅毒。”

“我记得很清楚。”弗朗索瓦丝说。

“你提心吊胆。”皮埃尔说。

“你也不那么自在。”弗朗索瓦丝说。

她神经紧张,吐字困难。然而这是些遥远的计划,她深知皮埃尔不得到她的同意不会做任何决定。她将说不同意,这很简单,没什么可忧虑的。不,不,明年冬天不能离开,不,不能带格扎维埃尔去。不。她打了个寒战,大概是发烧了,她手心出汗,浑身发烫。

“我们去工作吧。”皮埃尔说。

“我也要工作了。”弗朗索瓦丝说,她强作笑脸。他们肯定感到了她有些异常,有某种不适感。她通常是善于克制自己的。

“还有五分钟,”格扎维埃尔做出赌气的样子笑着说,她叹了口气,“就五分钟。”

她抬眼看了一下弗朗索瓦丝的脸,然后又把视线落在指甲尖尖的双手上。如果在从前,弗朗索瓦丝会被这热诚而偷偷的目光所打动,但是皮埃尔曾经提醒她注意,每当格扎维埃尔对他柔情满怀时,她就利用这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还有三分钟。”格扎维埃尔说,她的眼光注视着闹钟,遗憾的表情难以遮掩住责备的目光。“我还不至于如此吝啬自己。”弗朗索瓦丝想,显然,同皮埃尔相比较,她显得贪婪些:他最近已经不再写作,无忧无虑地耗费时光,她没办法同他相比,她不愿意和他一样。她再一次因发烧而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