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第2/11页)

“可能。”格扎维埃尔闷闷不乐地回答。

“您在巴黎还能待多长时间?”

“我明天就回去。”刹那间,格扎维埃尔目光中闪过一道怒气,“明天,一切还照旧,而我已经在鲁昂了。”

“您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建议去上打字课?”弗朗索瓦丝问道,“我会给您找到一个职业的。”

格扎维埃尔气馁地耸了耸肩膀。

“我不可能胜任。”她回答。

“肯定行的,这不难。”弗朗索瓦丝说。

“我婶婶还试着教我织毛衣,”格扎维埃尔说,“最近织的那只袜子简直糟透了。”她神情沮丧,但稍带挑衅地看了看弗朗索瓦丝,“她说得对:别人永远拿我没办法。”

“也许您不是一个好家庭主妇。”弗朗索瓦丝快活地说,“但是不靠这个照样也能生活。”

“不是因为那只袜子。”格扎维埃尔以一种宿命的口气说,“而这是一个征兆。”

“您太容易泄气了。”弗朗索瓦丝说,“您不是很想离开鲁昂吗?您在那里不是没有什么事和人值得留恋的吗?”

“我憎恨那里的一切。”格扎维埃尔说,“我恨那个积满污垢的城市以及街上的那些行人,他们的眼神像鼻涕虫那样毫无生气。”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弗朗索瓦丝说。

“可这还将继续下去。”格扎维埃尔说。她蓦地站起,“我要回去了。”

“我陪您回去。”弗朗索瓦丝说。

“不,不打扰了。我已经耽误了您整个下午。”

“您什么也没耽误我。”弗朗索瓦丝说,“您多怪啊!”她不知所措地观察着格扎维埃尔阴郁的脸色:这是一个令人困惑不解的小家伙,贝雷帽遮盖着金发,几乎像个男孩的脑袋,然而这却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六个月前,弗朗索瓦丝被其魅力所征服。沉默了许久。

“对不起。”格扎维埃尔说,“我头疼得厉害。”她痛苦地触了触太阳穴,“大概是这些烟味造成的,我这儿疼,这儿。”

她两眼下方肿胀,脸色灰暗,确实,乳香加烟草产生的浓烟几乎令人窒息。弗朗索瓦丝叫来了侍者。

“很可惜,如果您不那么累,我今晚将带您去舞厅。”她说。

“我还以为您应该去看一位女友。”格扎维埃尔说。

“她和我们一起去,她是拉布鲁斯的妹妹,一个留男孩头的红棕发女孩,在《菲罗克忒忒斯》百场公演时您见过她。”

“我不记得了。”格扎维埃尔说,眼神霎时活跃起来,“我只记得您:您穿了一条紧身的黑长裙,一件装饰有金银箔片的衬衣,头发上罩着一个银丝发网,您那时美极了!”

弗朗索瓦丝笑了:她并不美,但她喜欢自己那张脸,每当她对镜自照时,总体会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意外感觉。通常她不认为自己有一张漂亮脸蛋。

“而您,您穿了一条可爱的蓝色百褶裙,”她说,“您那天兴致勃勃。”

“这条裙子我带来了,今晚就穿。”格扎维埃尔说。

“这明智吗?您还头疼呢?”

“我已经不疼了,”格扎维埃尔说,“就是一阵晕眩罢了。”她两眼炯炯有神,脸上重又焕发出美丽的珍珠般光泽。

“那么好吧。”弗朗索瓦丝说,并推开门,“只是伊内斯如果需要您,她会生气的。”

“哼!她肯定会生气的。”格扎维埃尔傲慢地撇了撇嘴。

弗朗索瓦丝拦了一辆出租汽车。

“我先把您送到她家。九点半,我到多莫咖啡馆再和您见面,您只要顺蒙帕纳斯大街笔直走就行。”

“我认识路。”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和她并肩坐在出租汽车里,并挽着她的胳臂。

“我很高兴我们今天还能在一起待整整几个小时。”

“我也很高兴。”格扎维埃尔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