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青瓷壶(第4/5页)

马斯特斯打断他:“非常好,这正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设想。但如果令尊一手策划了这起闹剧,他究竟为什么要写信知会警方?那太不明智了。”

“你还没猜到吗,督察?”索亚问道,“他没写。写信给警方的是达特利。请回忆信中的措辞:‘在潘德拉贡花园十八号将举行一场“十茶杯”聚会,’还有剩下那些一本正经的话:‘奉劝警方严加防范。’你尽可打赌出自达特利的手笔!难道你不曾听说,炮制第一封‘十茶杯’信件的打字机,与寄给家具公司、卡特莱特搬运公司那些指示所用的打字机并非同一台?正如家父不信任达特利一样,达特利对家父也留了一手。他不能将前因后果都捅给警方,但他自以为足以自保。他还采取了另一条防范措施:他没有将家父的‘自白书’装进信封,随身携带,没有。当时家父年事已高,但仍身材高大、体力充沛;相形之下达特利不过一根轻如鸿毛的火柴杆罢了。所以达特利带上了他的七巧壶,货真价实的七巧壶。自白书就装在他这个私人保险箱里,就算把它狠狠摔到地上也无法损其分毫,而且除非掌握开启壶盖的秘密,谁也无法一窥壶中究竟。

“是的,他死了,因为他给警方写了信,也因为他带上了那个壶。”

虽然索亚的嗓音微微发颤,但声调却坚定不移。波拉德能感觉到,索亚正竭力维持镇定。

“可怖的细节我就不再赘述了,督察先生。我只想解释一下案发经过。当达特利从纸盒里取出七巧壶,夸下海口时,当达特利宣称他已致信警方时,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家父告诉我,当时他脑中仿佛断了一根弦,就那么回事。达特利站在壁炉旁,家父伸手擒住他,抢在他高声尖叫前捂住他的嘴,拔出手枪;但达特利拼命挣扎扭动,所以第一枪从他的颈后穿入。达特利朝桌子爬去,后脑上的一枪结果了他。

“各位看起来惊骇不已,是吗?这也难怪。不是我要文过饰非、强词辩解,我只想告诉你们,自从我听闻此事,那一幕便在梦魇中屡屡上演。如果你们尚且视其为野蛮之举,那诸位想想我又是什么感受。

“谢谢,我会尽快说完。你们无非想搞清楚,那些茶杯还在盒子里,达特利当晚甚至还没见上它们一眼,家父为何又要将它们取出、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哦,原因和其他问题一样,十分普通,却也十分骇人。从德温特的表情上看,我估计他已猜到了八九分;只需根据事实作一个小小的推断即可,你们也能想到。

“茶杯留下了,而它们原本栖身的那个长两英尺、高一英尺的木盒却不知所终。当家父向达特利动手时,达特利正站在壁炉旁。达特利企图逃跑时碰巧将盛放七巧壶的纸盒与包装纸踢进了炉火中。家父无暇抢救,因为腾不出手。事已至此,你想想,该死,他要怎样才能带走七巧壶,而不被路上的旁人察觉?看看那个壶!本身的高度就超过一英尺,犹如教堂尖塔的壶嘴四面散射,凭空又增加了十英寸。那亮蓝色的光泽只要被人瞥见一眼,便再难忘却,无论携带它的是什么人,就都万事皆休了。他无法将其藏于外套底下,甚至无法用纸将其包住,你大可自己试试看。但又必须将整个壶带走,因为他还不知道揭开壶盖的秘法,自白书还藏在壶中。

“倘若你能想象出,与被人目击到携带一个近两英尺高的怪物在伦敦穿街过巷相比,还有什么境遇更为不堪的话……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可以将七巧壶放在装茶杯的盒子里—一个平平常常毫不起眼的木盒,即便让十几个人看过也难起疑心。可这样一来他不得不留下茶杯。显然二者不能兼顾。两种选择都很危险,但我想他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的想象力小小卖弄了一番,微微揶揄了一番,稍稍玩了点小花样,令你们从此晕头转向。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拆下茶杯的包装,将它们在桌上摆成一圈,仿佛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然后一走了之。他将该死的证据转换为对自己有利的一条线索。他的暴露同时又是一种遮掩。他一手创造了‘十茶杯’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