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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兮兮的黑发向后挽起,露出憔悴温顺的脸庞。她的脸色白中带紫,很可能得了肺病。她穿着露脐上衣,外面罩了件灰色套头衫,拉链一直拉到领口。瘦削的双腿上穿着裤袜,像管道清洁工。她将双臂紧紧交叉在胸前,侧身靠到薯条店门上,用体重把门推开一条缝,然后一头栽倒似的钻进去。斯特莱克快步跨过街道,伸手扶住差一点就关上的门,站到她身后排队。

她排到柜台前,店里的男人叫了她的名字。

“还好吗,斯蒂芬妮?”

“嗯,”她低声说,“两杯可乐,谢了。”

她的耳朵上有好几个耳洞,鼻子和嘴唇上穿了环。她用硬币付了款,低着头走了,没看斯特莱克一眼。

斯特莱克回到街对面黑黝黝的门洞里吃薯条,视线始终紧盯着店铺上方透出灯光的窗口。她买了两杯可乐,这意味着惠特克在家。他可能正全身赤裸地躺在床垫上,就像斯特莱克小时候经常目睹的那样。斯特莱克以为自己已经能置身事外,但他站在薯条店里排着队,意识到自己离那混蛋可能只有几英尺远,挡在他们中间的只有单薄的木板和混凝土天花板,他的脉搏还是不禁剧烈加快。他固执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夜里一点,窗里的灯光全都熄灭。惠特克的身影没有出现。

莱恩那边也一样。他用谷歌地图街景仔细调查一番,发现“捐呗”网站上那张照片里的阳台属于沃拉斯顿小巷里的一座公寓。那是座破旧不堪的矮宽楼房,离SE1大楼不远。公寓的电话簿和选民注册记录上都没有莱恩,斯特莱克觉得他有可能是借住在别人家,或者租住在没装电话的房子里。周二晚上,他在附近蹲守了好几个小时,带了一副夜视望远镜,以便天黑后还能观察没挂窗帘的室内,结果还是没能在公寓附近见到苏格兰人的身影。他不想让莱恩发现自己在找他,就没挨家挨户地上门询问,而是躲在附近横跨铁路线的砖制拱桥下。那片隧道般的空间里挤满小商铺:厄瓜多尔咖啡馆,理发店。斯特莱克坐在大声喧哗的南美人中间,安静地吃喝,沉默而严肃,所以备受瞩目。

他在罗宾的椅子里伸了个懒腰,再次打了个哈欠,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所以没听见在走廊里响起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有人上门,看了手表一眼——肯定不是罗宾,她说过,母亲回家的火车十一点才开——已经有一个身影爬上毛玻璃外的平台。敲门声过后,“第二次”走进办公室,斯特莱克大吃一惊。

“第二次”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外表邋里邋遢、十分平凡,实际相当富有。他的脸毫无特点,既不英俊也不和蔼,此刻正因惊愕而扭曲成一团。

“她甩了我。”他开门见山地告诉斯特莱克。

他一屁股坐进仿皮沙发里,被放屁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恐怕是当天第二件让他吃惊的事。这个人显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银发甩掉。他的打算是收集好金发女友出轨的证据,摆到她面前,当面提出分手。斯特莱克对“第二次”了解得越多,就越明白他的喜好:以这种方式与女友分手对他而言相当于令人满足的性高潮。他似乎是虐待狂、偷窥狂和控制狂的奇异混合体。

“真的?”斯特莱克说,站起身走向水壶。他需要咖啡因。“我们一直紧盯着她,没有迹象表明她有其他男人。”

事实上,他之前一周没跟踪过银发,只是偶尔接到乌鸦的电话。他在追踪疯爸爸时,还拒听了乌鸦的两个电话,让其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听了所有语音留言。他在心里暗自希望乌鸦没在留言里警告说有另一个男人出现,这个男人愿意给银发出学费,以换取某些特殊服务。要不然,他就得永远和“第二次”的钱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