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蒹葭(第2/3页)

阳台上站着的人并不在看烟花,而是低着头,察觉到她快步走来,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但是越苏心里澄清明亮——她知道那是什么,亦知道他百般闪躲的是什么。

“苏苏,你怎么又出来了?”韩信问。

“信哥,”越苏笑起来,这次不是微微的笑,她笑得很灿烂、很笃定,“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韩信见她笑得那么好看,被带着不自觉也露了些笑意出来,问:“什么?”

越苏走近了一步,阳台上风冷,把她鬓边的碎发撩了些起来:“……其实我不太懂喜欢,我只是想走向你。”

韩信被她一记直球逼得想往后退,可他本来就是靠在栏杆上的,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还强自冷静,说:“这样不好……”

越苏径直打断他,逼到他面前,仰头说道:“你觉得自己不好,不是的,我觉得你很好,怎么都好,不要这样,信哥,就算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好,我也觉得你很好。”

她十分清醒,在深夜里这样的清醒十分难得。

韩信已经镇静下来,垂眼看她,说:“你只是一时糊涂。”

越苏摇头,她难得有尖锐的时刻,眼眸熠熠生辉,和背后腾空升起的焰火互相辉映:“那你呢?你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清醒了吗?”

韩信苦笑道:“你不必这样,苏苏,没有结果的。”

“可我不要结果。”越苏说,莽莽的寒风从她身边穿过,天际又有烟花升起,三条灰色的龙并行,直直地往上飞,飞到云间,再盛开出音阶不同的繁花。繁花之上再有繁花,梦境之上再绽梦境。

她眼睫扑闪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结果,这样可以吗?”

韩信收紧了手,他没有面对如此场景的经验,想使劲握住手里小小的银饰,但又怕弄坏了,终究只是虚虚地拿着:“你……”

他想说些“你要爱护自己、你应该有更好的”之类的废话,可是只是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他这一生,虽说短暂,但也跌宕起伏,唯一不变的就是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原以为奉上还算赤诚的忠心,总该有个好结局,但终究是他错了。

恩人、君主、部下,什么都信任不得。

可他现在——既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诸侯王,擅长的战场纵横早已成了屠龙之技,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到底在喜欢什么?

总不会是……总不会是在喜欢他吧。

那个原原本本的,在母亲尸身边哭泣的五岁孩童;那个梦想是当个小吏的年轻人;那个月夜奔逃千里的亡命之徒。

越苏见他怔住,不由得往前踱了两步,现在只差抬头就能吻上去,因为距离近了,声音就放低了些:“是一时糊涂才喜欢我的吗?要是你……还是还给我吧。”

她一时鼓起的勇气已经渐渐冷却,视线要挪开,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是一时糊涂。”韩信低声说:“现在不愿意清醒了。”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依旧被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礼法所拘束,就算心里触动得厉害,也只是抱得紧了些。

“信哥哥。”

“嗯。”

“我现在哭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不会。”韩信拍了拍她的背:“你想怎么样都好。”

越苏已经落下泪来,脸往他怀里埋:“你要哄我。”

“嗯,哄你。”

“你唱歌给我听。”

韩信哑然失笑:“唱歌?我不会唱几首歌,而且唱得不好。”

“我不管,你答应哄我的。”

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哼起了简单的曲调,字词音节都挺奇怪的,但组合到一起,又带着些温情脉脉。

是先秦的歌曲。

越苏仔细听了,总算辨认出几个关键字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是《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