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们为何如此在意不平等(第3/6页)

对社会本身的威胁

因此,随着焦虑感一同增强的并非自尊感。相当显而易见的是,与焦虑感一同增强的是自恋心态,而且这两种心态有着共同根源。所谓“社会评价威胁”的增强导致了两种情绪的上升。如今,许多迹象都能表明现代社会中压力主要来自何处。人们已经意识到了在高压下生活不利于健康;此外,研究人员花费了许多时间,试图弄清身体会对压力作出何种反应,以及社会中压力的最主要来源是什么。多数研究关注的都是一种被称为“皮质醇”的中心压力荷尔蒙,在唾液和血液中能够轻易地测量这种物质。皮质醇的释放是受到大脑触发的,其功能在于让我们在生理上做好应对潜在威胁和紧急状况的准备。现在人们已经进行了许多试验,邀请志愿者进入实验室,测量他们在处于压力情境和面临压力任务时唾液中皮质醇的水平。不同的试验使用了不同的压力源:有的要求志愿者解决许多算术问题(有时还将他们的成绩与别人进行公开比较),有的令志愿者暴露在嘈杂的环境中,或是要求他们写下某段不愉快的经历,又或者录制他们完成任务的过程。鉴于这些试验使用了多种压力源,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萨莉·迪克森(Sally Dickerson)和玛格丽特·凯梅尼(Margaret Kemeny)意识到,自己可以利用这些试验的结果来考察何种压力源是导致皮质醇水平上升的最主要因素。

她们收集了来自208份已发表的试验报告的研究结果,这些试验都测量了面对压力源时参与者的皮质醇水平。她们还对压力源进行了分类,发现“含有社会评价威胁(例如对自尊感或社会地位的威胁)的任务,比不含有此类威胁的压力源,更容易导致皮质醇水平发生了大幅度变化;在完成这些任务时,其他人可能会对参与者的表现作出负面评判;当参与人员的表现不可控时,情况尤其如此”(第377页)。她们指出,“人类被驱使着保持社会自我,对可能损害自己的社会尊严或社会地位的威胁十分警觉”(第357页)。社会评价威胁指的是那些可能导致人们的尊严受到伤害的威胁,这通常含有下列元素:试验中观众会对参与者的表现进行评估;可能进行负面的社会性比较,例如得分低于其他人;表现的过程被拍摄或记录下来,从而有可能在事后进行评估。当社会评价威胁与参与者难免失败的任务(例如这项任务故意被设计成无法完成的,或者提供的时间太少,又或者无论表现如何,他们都被告知自己失败了)叠加在一起时,会出现最高程度的皮质醇反应。

人们发现,最强有力的压力源是社会评价威胁;此外有证据表明,与焦虑感上升相伴的是对于不安的自我形象的自恋式保护;这二者十分匹配。正如迪克森和凯梅尼所言,我们试图保护的“社会自我……反映了一个人的尊严和地位,在很大程度上是以他者对此人价值的认定为基础的”(第357页)。

另外一项健康研究也佐证了这种观点,并提供了补充。就对影响富裕国家健康状况的关键因素进行考察而言,近来我们取得的最重大进展在于认识到了心理压力的重要性。我们在第6章中将概述持续的和/或长期的压力是如何影响包括免疫系统和心血管系统在内的生理系统的。但在本章中我们关注的是三类对健康造成最重大影响的社会压力:低社会地位、缺少朋友,以及艰辛的早年生活。许多严谨的研究都表明,这些因素非常不利于健康和长寿。

关于在现代社会中这些因素为何不断地为我们带来压力,最有道理的解释似乎是,它们都影响了(或者说是反映了)我们在众人中感到自在或是自信的程度。艰辛的早年生活导致的不安全感与低社会地位导致的不安全感有着类似之处,这两种不安全感还会起到彼此激化的效果。友谊具有保护作用,因为我们在有朋友陪伴时感到更加安全、自在。朋友令你感到被人欣赏,他们乐于与你作伴,享受和你交谈——总之,他们喜欢你。相较之下,如果我们缺少朋友,并且感到其他人都避免和自己接触,那么很少有人能够厚脸皮到不自我怀疑的程度,很少有人能够不担心人们觉得自己没有吸引力、乏味、愚蠢、缺乏社交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