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6页)

从纸箱里拿出的第二件东西看上去很像一本相册,又大又厚的,塑料封面上印着“勿忘我”,和一个童子军模样的小女孩儿,顶上写着“塔莉的剪贴簿”。

翻开剪贴簿的第一页时,多萝西的双手微微发抖。那上面贴了一张带齿状边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正在吹蜡烛的瘦小的女孩儿。与照片相对的那一页上写满稚嫩的文字。她开始大声地读出来。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我的11岁生日。你好吗?我很好。我猜你一定正在赶过来吧?因为你就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

爱你的女儿,塔莉

亲爱的妈妈:

你想我吗?我好想你。

爱你的女儿,塔莉

她翻了一页,接着读了下去。

亲爱的妈妈:

今天我们在学校骑马了。你喜欢小马驹吗?我喜欢。外婆说你可能会过敏,但我希望不会。等你来接我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买一匹小马。

爱你的女儿,塔莉

“每一封短信下面你都写着爱你的女儿,塔莉。你有没有想过我甚至都可能不知道你是谁?”

床上,塔莉忽然有了动静。她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睁开了。多萝西激动地跳起来,“塔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塔莉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疲倦的叹息,随即重新闭上了眼睛。

多萝西久久站在床边,注视着塔莉的脸,等待她做出更多的反应。塔莉睁眼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但多萝西仍然认为这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我继续读,你慢慢听着。”她说着坐下去,翻到另一页。

像那样的短信有好几百条。随着时间的推移,字迹从歪歪扭扭变得工整秀丽,语调也从幼稚变得成熟。多萝西一口气读了下去。

今天我要竞选啦啦队长,我选的伴奏曲是杜比兄弟的《中国林》[1]。

你知道这首歌吗?

我知道所有总统的名字。你现在还希望我有朝一日当总统吗?

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呢?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刺向她的心脏,有好几次她都想停下来,可她必须坚持读下去。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她错过的女儿的人生。尽管泪眼婆娑,双手颤抖,但她没有漏掉任何一封短信、一张贺卡或者女儿从报纸上剪下的一小片文字。

到了1972年,短信停了。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和怨恨,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停了。

多萝西翻到最后一页。封底内侧粘着一个封口的蓝色信封,收件人的名字是:多萝西·吉恩。

她屏住了呼吸。只有一个人会叫她多萝西·吉恩。

她缓缓打开信封,用发颤的声音轻轻说道:“这里有一封我妈妈给我的信。你知道这封信吗,塔莉?也许这是在你对我彻底死心之后贴在这里的?”

她抽出那张像羊皮纸一样又薄又皱的信纸,也许它曾被人揉成一团,后来又重新抻平了。

亲爱的多萝西·吉恩:

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为此我祈祷了好多年。我祈求上帝把你送回我身边。我对他说,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装聋作哑。

可是,不管是上帝还是你,谁都没有听到一个老太婆的祷告。我谁都不怪。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原谅,你说是吗?这一点连牧师都说错了。在上帝面前我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哪怕我曾经为你说过一句好话,恐怕也不会遭到如今这样的对待。

对不起。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我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我甚至没有试过阻止你的父亲。我太懦弱、太害怕了。我们都很清楚他能用他手里的烟头干出什么。

我已经油尽灯枯,这辈子快走到头了。我不敢指望能等到你回来。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知道,塔莉跟着我比跟着你会更好些。我想,我做外婆比做妈妈要称职得多。至于你,我的罪孽恐怕要带到坟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