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6/7页)

经历这几年相依为命的生活,他和这兄弟俩俨然已经是一个三角同盟。在洛杉矶的日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搬回这里也是皆大欢喜。然而尽管如此,强尼还是在他们的关系中看到了隔阂。两个儿子,尤其是威廉,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在被问起某些很正常的问题时,他已经学会了搪塞。比如当你问他:“谁打来的电话?”他会回答说:“没谁”。“没谁你在和谁说话呢?”诸如此类的情形。

“嘿,爸爸。”威廉跳下最后三级台阶,路卡紧随其后。两人重重落在地上,砸得地板上尘土飞扬。

天啊,他爱死这两个小家伙了。然而没有凯蒂的指导,他恐怕已经让他们失望了成百上千次。他没有为儿子们——还有玛拉——做一个称职的爸爸。他伸手扶住门口的桌子。这些年他犯过太多的错。如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缺点,不由不感触良多。

将来他们会原谅他吗?

“你没事吧,爸爸?”路卡问。亲爱的路卡。照顾好路卡……他可能会想不通。最思念我的人可能就是他……

强尼点点头,“明天我们要去帮多萝西打扫粉刷房子。收拾好了就可以接塔莉回家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想帮忙。”

“她和妈妈都喜欢蓝色。”威廉说,“把她的房间刷成蓝色最好。”

路卡上前一步,仰脸看着强尼。“那不是你的错,爸爸。”他柔声说道,“我是说塔莉的事。”

强尼伸手摸了摸路卡的脸,说:“你真像你妈妈。”

“威廉像你。”路卡说。家族的密码总是不断重复,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这是事实。

强尼笑了笑。也许这就是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法宝——将凯蒂的生命赋予在成千上万种微小的细节上。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然而讽刺的是,塔莉的意外使他重新认识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的姐姐呢?”他问。

“唉,爸爸,你猜呢。”威廉说。

“在她的房间里?”

“是啊,她一直闷在房间里干什么啊?”

“她现在心里不好受。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好不好,征服者?”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强尼从两人中间穿过去,走上楼梯。他在玛拉的房间门口停了停,但既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他正尽量给她点私人空间。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看出女儿的内心有多痛苦,而过去几年他也早已懂得:倾听与倾诉一样重要。等将来她打算找人倾诉的时候,他会做她最好的听众。他不会再让她失望。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将手中的一堆文件扔到床上,然后到浴室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正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有人敲他的房门。

他迅速穿上牛仔裤和T恤衫,说了句“进来”。

门开了。玛拉站在门口,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直到今天,每每看到女儿时,他仍会被莫名的忧伤击得浑身一颤。她瘦弱、苍白,活似从前那个玛拉的悲伤的幽灵。“我能和你谈谈吗?”她说。

“当然可以。”

她扭过头。“不在这儿。”说完她转身离开强尼的房间,走下了楼梯。来到杂物间,她从洗衣机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厚毛衣,穿上之后,开门来到了外面。

她坐在露台上妈妈最喜欢的阿第伦达克椅子[2]上。头顶茂密的枫树枝丫已披上浓浓秋装。红色、橙色、柠檬黄色的树叶散落在露台上,或被困在栏杆的缝隙里。以前,夜里孩子们睡着之后,强尼和凯蒂经常在这里小坐,他们脚踩朦胧的夜色,头顶昏黄的烛光,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聆听海浪拍岸的轰鸣。

他暂时收起美好的回忆,在玛拉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饱经风霜的旧椅子随即发出一阵令人担心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