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我侧身从桌子间穿过,推门而入。店里昏暗的环境正合我意,我可以消失在任何一个角落。走到吧台前,我要了一杯马丁尼。

“塔露拉,对吧?”

我循声向一侧扭过头。原来旁边坐着的竟是格兰特医生。真是三生有幸,竟然遇到见过我最落魄样子的人。幽暗的光线下,他的脸看起来更加严肃,或许还有点愤怒。他长长的头发任性地垂在前面。前臂上的文身猛一看还以为是袖口。“叫我塔莉。”我说,“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给寡妇和孤儿们募捐。”

我认为这不是没有可能。

他笑起来,“我当然是来喝酒的,塔莉,和你一样。你还好吗?”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而我不喜欢。我当然不愿跟任何人谈论我有多脆弱,“挺好的,谢谢。”

酒保把酒递给我。我强忍着没有一饮而尽。“回头见,医生。”说完,我端着酒来到酒吧后面一个偏僻的角落,找了张小桌子,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我能和你一起坐吗?”

我抬起头,“说不能会有用吗?”

“有用?当然啦。”他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想过给你打电话。”一段长到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他说。

“结果呢?”

“我拿不定主意。”

“唔,我的心是不是该怦怦直跳啊?”

不知藏在何处的扬声器中传来诺拉·琼斯[2]那沙哑又充满爵士魅力的歌声。“你经常约会吗?”他忽然问。

我意外到忍不住笑了出来。显然,这是个心直口快的男人。“不经常,你呢?”我回答。

“我是个单身医生。给我介绍对象的人排成队。你想不想知道现在人们都是怎么相亲的?”

“先验血,后调查背景,接着就去酒店开房?”

他瞠目结舌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信不信由你博物馆中的一件展品。

“好吧,”我说,“你说说看,现代人都是怎么相亲的?”

“像我们这个年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的重要性超乎你的想象。分享和倾听这些故事就是两人相识的开端。在我看来,讲故事的方式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口气讲完,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另一种则像挤牙膏,把故事分成一段一段,每次见面讲一点。在第二种方式中,酒可以起到助兴的作用,尤其当故事又臭又长又有点自夸的时候。”

“我怎么觉得你会对我用第二种方法?”

“你觉得可行吗?”

我笑了笑,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说不定。”

“那好,要不这样吧,你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我也把我的讲给你听。然后再看看咱们这算是约会,还是一次有缘无分的邂逅。”

“这肯定不是约会。我的酒是自己买的,而且我没有刮腿毛。”

他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

我忽然觉得他身上有种东西吸引了我,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而这种魅力是我在第一次看到他时所未能发现的。再说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于是我说:“男士优先吧。”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出生在缅因州乡下,我们家有块传了好几代的土地。珍妮·特雷纳和我们家是邻居,都住在同一条路上。小时候她经常用纸团砸我,大概初中的时候,她突然不砸我了,结果我们就恋爱了。我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一起上的纽约大学,毕业之后就在镇上的教堂里结婚,后来生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但他努力维持着,并假装无谓地耸了耸肩。“有个司机喝多了,”他接着说,“越过马路中间线直接撞上了珍妮和埃米莉的车,两人当场就死了。我的故事也就是从这儿开始转折的。从那以后就剩我一个人。我搬到了西雅图,想着换个环境可能会好过些。如果你在偷偷猜我的年龄,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年43岁。你看上去像个很注重细节的女人。”说完他向我这边探过身,“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