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第2/10页)

“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一切我都觉得有点怪异,看不惯。”他接着说,“鬼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做事,您妈妈整天逛来逛去,像个公爵夫人,你祖母也是什么事也不做,您也一样。您的未婚夫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是什么事情都不做。”

这些话娜佳在去年就听过了,好像前年也听过。她知道,萨沙除此之外不会说别的话。过去这些话只使她发笑,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变得厌烦了。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早就令人厌烦了。”她说,站了起来,“您应该想出一点什么新鲜的东西来说说。”

他笑笑,也站起来。两个人一起朝正房走去。她,高高的个儿,很漂亮,身材匀称。现在她同他走在一起,显得非常健康,服装也非常好看。她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觉得他有点可怜,而且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您说了许多无用的话,”她说,“瞧,您刚才谈到我的安德烈,可是您对他并不了解呀。”

“我的安德烈……去他的您的安德烈吧!我正在替您的青春感到惋惜呢。”

他们走进饭厅时,大家已经坐下来吃饭了。奶奶,或者照人家的称呼——亲奶奶,身体很胖,相貌很丑,两道眉毛很浓,还有一点唇髭,嗓门很粗。凭她的声音和姿态,就可以看出她是这里的一家之长。集市上的几排商店和这座带圆柱和花园的老房子都是属于她的财产,但她还是每天早晨都祈祷,求上帝保佑她不会破产,并为此而哭泣。而她的儿媳妇,娜佳的母亲尼娜·伊万诺夫娜,淡黄色头发,腰身束得很紧,戴夹鼻眼镜,而且每个手指上都戴着钻石戒指。安德烈神甫是一个瘦弱的老头,牙齿全掉了,看他的表情,好像准备要讲什么很有趣的事。他的儿子安德烈·安德烈伊奇,娜佳的未婚夫,是胖胖的漂亮青年,卷发,像个演员或画家。他们三个人正在谈论催眠术。

“你在我这里住上一星期,健康就会恢复的。”老奶奶对萨沙说,“只是你要多吃一点才好。看你都像什么样子了!”她叹了一口气,“你变得太厉害了!瞧,真的,你已经完全是个浪子了。”

“该死的挥霍掉父亲所赠的资财以后,”安德烈神甫眼睛带着笑意,慢吞吞地说,“就跟不通人性的牲口一块儿吃草了……”

“我爱我的老爸,”安德烈·安德烈伊奇触一触父亲的肩膀说,“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人,善良的老人。”

大家都没有作声。萨沙忽然笑起来,并用餐巾捂住嘴。

“那么,您是相信催眠术了?”安德烈神甫问尼娜·伊万诺夫娜。

“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我相信,”尼娜·伊万诺夫娜回答说,脸上做出很严肃甚至严厉的表情,“不过应当承认,自然界有许多神秘的和不可理解的东西。”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不过我要补充您一点:宗教信仰为我们大大地缩小了神秘的领域。”

一个又大又肥的火鸡端上桌来了,安德烈神甫和尼娜·伊万诺夫娜继续在谈话。尼娜·伊万诺夫娜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后来是她的眼睛在发光,她激动起来了。

“我虽然不敢跟您争论,”她说,“但您也会同意,生活中有那么多解答不了的谜!”

“我敢让您相信,一个也没有。”

晚饭之后,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拉小提琴,尼娜·伊万诺夫娜则弹钢琴为他伴奏。他十年前在一所大学的语文系毕业,但没有在任何地方做过事,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是有时参加为慈善目的而举办的音乐会。城里大家都称他艺术家。

安德烈·安德烈伊奇在拉琴,大家默默地听着。桌上的茶炊轻轻地沸腾,只有萨沙一个人在喝茶。后来时钟敲响十二下,一条琴弦突然断了。大家笑起来,赶忙起身,开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