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第2/5页)

“刚来的头几年,我就被选为荣誉调解法官,有时需要坐车进城参加一些代表大会或区法庭会议。这一段时间我倒觉得很开心。但当你在这种地方住上二三个月,哪里也不去,特别是在冬天,最终必定让人怀念起那黑色的常礼服来。在区法院里既有人穿常礼服,也有人穿制服,还有人穿燕尾服,不过大家都是受过共同教育的法律工作人员,跟谁都可以交谈。平时都在雪橇上睡觉,在下人厨房里吃饭,现在却坐在圈椅里,身上是干净的衬衣,脚下是轻便的皮鞋,胸前还挂着表链——这是何等的奢侈啊!”

“在城里我受到亲切的接待,我也很乐意和他们结识。在所有的相识者中,最牢靠的,而且说实话,使我感觉最愉快的要数法庭的副庭长卢加诺维奇。你们两人都认识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这种友情是在审完那桩著名的纵火案之后开始的。审讯延续了两天,我们都很疲劳了。卢加诺维奇看了看我,说:

“‘您听我说,您就上我们家吃饭去吧!’”

“这有点儿突然,因为我与卢加诺维奇的交情还不深,只是公事上有些来往,还从未到过他家。我匆匆地回旅馆换了衣服,就到他家吃饭去了。就是在这里我有机会认识了卢加诺维奇的妻子安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当时她还非常年轻,不超过二十二岁。半年之后她生了第一个孩子。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很难说清,当时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为什么我会如此喜欢她。可是在当时吃饭的时候,我对此却是十分清楚的。我见到的是一个年轻、美丽、善良、有知识、有魅力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以前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当即就觉得她是一个十分亲近、早就相知的女人,她的容貌,她那双和蔼可亲的、聪慧的眼睛,仿佛在童年时放在我母亲五斗柜上那本纪念册里就已看见过。”

“在那个纵火案里,被告是四个犹太人,他们被判定是一伙匪帮,可在我看来是完全缺乏根据的。吃午饭的时候我非常激动,很难过。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我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安娜·阿列克谢耶夫娜直摇头,对她丈夫说:

“‘德米特里,怎么会这样呢?’”

“卢加诺维奇——心地善良,属于朴直、憨厚的一类人。他坚定地抱住一种见解,认为一个人既然受到审判,那就意味着他是有罪的。谁若对判决的正确性有怀疑,他也只能按照法律的程序通过书面形式提出来,决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在私下交谈中发表出来。”

“‘我跟您都没有放火,’他温和地说,‘所以我们就不受审判,不会被送进监狱。’”

“夫妻俩都尽量要我多吃一点多喝一点。从某些小事情中,例如,他们俩一块儿煮咖啡,他们只说半句话就能彼此理解,我可以断定,他们生活得很和睦,很美满。他们也很好客,午饭后他们在钢琴上表演了四手联弹,后来天黑了,我就乘车回家了。这是在当年的初春,后来的整个夏天我都在索芬诺度过,没有外出,我甚至都没有工夫想到进城去,可是对这个端庄、美丽的金发女人的记忆却始终留在我的脑际,我并没有去想她,可她却像一个轻幽的影子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

“到了秋末,城里有一场为慈善事业而举办的演出。我来到省长的包厢里(我是在幕间休息时被邀请到这里来的),一看,安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坐在省长大人的旁边,于是,她那美丽动人的容貌和蔼亲切的眼睛对我引起的不可抗拒的、震撼心灵的印象又重现了,当初的那种亲近感又重现了。”

“我们并排坐着,然后又到休息厅里散步。”

“‘您瘦了,’她说‘您生病了吗?’”

“是的,我有一个肩膀着凉了,而且下雨天我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