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十(第2/2页)

“现在已经晚了,”法纳林轻轻说了一句,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已经开始的案情陈述。

现在审理的这个案子是对高等法院裁定的上诉,因为高等法院的裁定未能改变地方法院的原判。

涅赫柳多夫开始洗耳恭听,竭力想弄明白正在审理的案子的内容,但也像在地方法庭上一样,使他难以理解的主要障碍是,他们所讲的都不是主要问题,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枝节。这个案子涉及报上刊登的一篇揭发某股份公司董事长营私舞弊的文章。此案的关键按理应是:股份公司的董事长是否确实侵吞了股东利益以及怎样去制止这种侵吞行为。可是这一点却只字未提。他们大谈特谈的是,按照法律,这家报纸的发行人究竟有没有权利刊登这一篇小品文,现在既然已经刊登,那么他犯的什么罪,是破坏名誉罪还是诽谤罪,是破坏名誉罪中包含诽谤的内容,还是诽谤罪中包含破坏名誉的内容。此外,还涉及某总署所颁布的种种法令和决定,那更是平民百姓难以理解的了。

涅赫柳多夫听得懂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陈述案情的沃尔夫虽然在昨天一再声色俱厉地对他说,枢密院不可能审理案件的事实真相,可是现在他在陈述中却分明偏袒被告,以利于撤消高等法院的裁定。这时,谢列宁一反往常的沉稳持重,突然慷慨陈词,发表自己的反对意见。谢列宁的激昂慷慨确实使涅赫柳多夫感到意外,但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股份公司董事长在财务方面手脚不干净,同时他又在无意中听说,沃尔夫在此案审理的第一天晚上出席了这位富商的豪华宴会。现在,在法庭上,沃尔夫在陈述案情时,虽然措词谨慎,但还是明显地袒护被告。谢列宁怒不可遏,用异常激烈的口吻表达自己的意见。他的发言显然使沃尔夫感到无地自容:他面红耳赤,浑身发抖,默默地做了一个表示吃惊的手势,接着他装出一副公正不阿而又受人凌辱的样子,跟着其他几个枢密官走进议事室去了。

“您,说实在的,是来办哪一件案子的?”枢密官们刚一离席,民事执行吏又走过来问法纳林。

“我已经对您说过,我是来办玛斯洛娃的案子的。”

“哦,今天是要审理此案,不过……”

“不过什么?”律师问。

“不瞒您说,这个案子是不进行公开辩论的,所以枢密官先生们在对刚才一案作出裁定以后,不一定会出来了。不过,我会去通报……”

“您怎么去通报?”

“我马上去通报,马上就去。”民事执行吏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枢密官们果然打算在裁定诽谤案以后,就留在议事室里,一边喝茶抽烟,一边办完其他案子,包括玛斯洛娃的案子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