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七(第2/2页)

“不过,你们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感到惊讶的涅赫柳多夫说,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建议。

“我们用不到再考虑。我们怎么说,就怎么做,”那个掉了牙的、脸色阴沉的老头儿生气地说。

“我明天还要在这儿住一天,要是你们改变主意,就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

农民们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于是,涅赫柳多夫一无所获地回到账房间。

“我要向您禀告,公爵,”他们回来以后,管家说,“您是没法跟他们商量的。这些人都是死心眼。只要一开会,他们总是固执己见,谁也说不动他们,因为他们什么都怕。这些农民,无论是那个白头发的,还是那个黑头发的,虽说他们不同意您的办法,其实都是聪明人。他们到账房间来的时候,你请他们坐下喝茶,”管家笑着说,“他们跟你说起话来聪明透顶,就像一位大臣,议论起什么事来头头是道。可是开起会来,却完全变了个人,死死认定一个理……”

“那么,能不能叫几个最明事理的农民到这儿来呢?”涅赫柳多夫说,“我想详详细细向他们解释清楚。”

“行,”管家笑着说。

“那么,请您叫他们明天来。”

“我照办就是,我明天把他们找来,”管家说着,笑得更开心了。

“嘿,这人真鬼!”一个皮肤黝黑、乱蓬蓬的胡子从不梳理的庄稼汉摇摇晃晃地骑着一匹肥马,对另一个并排骑着马(拴在马腿上的铁链叮当作响)的穿一件破长衣的瘦老头说。

这两个庄稼汉趁着夜色将马赶到大路上,并且偷偷地将它们赶到地主的树林里去吃草。

“你只要签个字,我就把土地送给你。他们算计我们还不够吗?不,老兄,办不到。现在,我们也明白过来了,”他又说了一句,就去叫唤一匹离群的刚满周岁的小马驹。“小马驹,小马驹!”他勒住马,回头望望,喊着。可是,那匹小马驹不在后面,而从旁边溜到草场上去了。

“瞧这狗杂种,溜到东家的草场上去了,”那个皮肤黝黑、胡子蓬乱的庄稼汉听到几声马蹄践踏酸模的声音后说。那匹离群的小马驹嘶鸣着,在沾满露水,散发着沼泽地清香的草场上奔跑着。

“你听见吗,草场上长满了杂草,到过节的时候,叫娘儿们到对分制的地里锄草去,”穿破长衣的瘦个子说,“要不,镰刀会割豁口的。”

“他说,签字吧,”那个胡子蓬乱的庄稼汉继续对东家的话大发议论。“你要是签了字,他就会把你活活吞下去。”

“这话一点不假,”老头儿答道。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只听见坚硬的道路上马蹄的嘚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