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三十三(第2/2页)

“是这样,既然我是她走上这条路的全部原由,那么我就得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这是您的一片好心,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过错。这种事大家都有过,按常理说,这种事会淡忘,人们照样生活,”阿格拉费娜·彼得罗夫娜严肃认真地说,“您没有必要将这件事归在自己账上。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她走上了邪路,那么这又怪谁呢?”

“怪我。所以我想纠正。”

“哦,这可是很难纠正的。”

“这就是我的事了。要是您考虑自己的事儿,那么我妈妈的愿望是……”

“我没有考虑自己。去世的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没有什么要求。利宗卡(这是她的已出嫁的侄女)叫我去,这里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去她家。只是您不必把这件事老放在心上,大家都有过这种事。”

“唉,我不这么想。不过我还是请求您,帮我腾出这套住房,整理好东西。您别生我的气。我无比感激您对我的一切照顾。”

真是奇怪,自从涅赫柳多夫认识到自己很坏,并且自己憎恶自己那一刻起,他便不再厌恶别人;而且相反,他心中对阿格拉费娜·彼得罗夫娜、对科尔涅伊产生了亲近尊敬的感情。他本想向科尔涅伊道歉,可是科尔涅伊的神情是如此的恭敬,使得他不敢这么做了。

涅赫柳多夫雇了平时一直雇的那辆马车,沿着平时一直经过的那些街道前往法院,路上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惊讶,现在他彻底地感到自己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与米西结婚,昨天看来还是那样合意的事情,可是现在他认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昨天他认为,自己的地位毫无疑问能使她在嫁他之后获得幸福,可是现在他感到自己不仅不配娶她,而且不配与她亲近。“如果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那么她无论如何不愿搭理我。而我还责备她不该对那位先生卖弄风情呢。不行,即使她现在肯嫁给我,难道我在知道那个人现在关在这里的监狱里,明天或者后天将随同一批犯人前去服苦役的情况下,我能心安吗,更不要说幸福了。那个被我毁了的女人去服苦役,而我将在这里接受别人的道贺,和年轻的妻子一起出门拜访亲友。或许我和那个被我与他的妻子无耻地欺骗了的首席贵族一起开会,一起清点赞成或反对学校实行地方自治监督等决议的票数,会后又和他妻子约定幽会(多么卑鄙!);或许我会继续画画,可是那幅画显然永远不可能完成,因为我原本不该去干这类无聊的小事,而且现在我也无法干这种事,”他对自己说,并且继续为自己内心所发生的变化感到高兴。

“首先,”他想,“我现在去见律师,问清他的决定,然后……然后去监狱看望昨日的女犯人,把一切都对她说。”

他想象着自己去看望她,把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都对她说,向她承认自己的过错,郑重地告诉她,他将为她竭尽所能,为了赎罪,他还要娶她。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充满了特殊的喜悦,泪水涌入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