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二十三(第2/4页)

首席陪审员将第一个问题念了一遍。

“怎么样,诸位先生?”

对于这个问题大家立刻作出回答。所有的人一致认为“他的确有罪,”认定他是投毒和盗窃的参与者。只有一位老年搬运工人不同意裁定卡尔京金有罪,他对所有问题的答复一律都是开脱。

首席陪审员心想,他不懂法律,于是向他解释说,根据各方面的情况判断,卡尔京金和博奇科娃毫无疑问是犯了罪。但是搬运工说,他懂这些道理,但最好还是可怜可怜他们。“我们自己也不是圣人,”他说,于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有关博奇科娃的第二个问题,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和解释之后,作出了“她没有罪”的答复,因为并无明显的证据证明她参与投毒,她的律师对此特别作了强调。

那位商人有意为玛斯洛娃开脱,坚持认为博奇科娃是整个案件的主谋。不少陪审员都同意他的意见,但是首席陪审员为表示自己严格执法,声称没有根据证明博奇科娃参与投毒。经过长时间的反复争论,首席陪审员的意见最后占了上风。

对有关博奇科娃的第四个问题的答复是“她的确有罪”,但由于那位搬运工人的一再坚持,答复中加了一句“但应从宽发落”。

有关玛斯洛娃的第三个问题,引起了激烈的争论。首席陪审员坚持认为,她同时犯有投毒罪和掠夺罪,但是商人和上校、店员、搬运工人不同意他的意见,其余陪审员的态度摇摆不定。不过,首席陪审员的意见开始占优势了,特别是因为所有陪审员都已经疲乏,他们更愿意附和那种很快就能一致、因而能使他们大家脱身的意见。

根据法庭审讯的全部情况来看,同时根据涅赫柳多夫对玛斯洛娃的了解,他相信她既没有犯盗窃罪,也没有犯投毒罪,开始他还相信所有的人都会这样认定。可是他看到,由于商人喜爱玛斯洛娃的姿色,这一点他毫不掩饰,为她作了拙劣的辩护,由于首席陪审员正是针对这一点作了反驳,更主要的,由于大家都疲乏了,争论的结果倾向于判她有罪,这时他想奋起反驳,可是他又害怕为玛斯洛娃说话,因为他觉得,这样一来大家立刻就都知道他和玛斯洛娃的关系。不过,他仍感到他不能这样听之任之,他应当起来反驳。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刚想开口说话,不料,在此以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彼得·盖拉西莫维奇,显然被首席陪审员那盛气凌人的权威口气所惹怒,突然开始反驳,说出了涅赫柳多夫想说的话。

“对不起,”他说,“您说她偷了钱是因为她身上有钥匙。茶房难道就不能在她之后用事先配的钥匙打开皮箱上的锁吗?”

“是啊,是啊,”商人附和道。

“她不能拿那些钱,因为处在她当时的地位,她拿了钱没地方放。”

“我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商人证明说。

“也可能是因为她到旅馆里来引发了茶房的歹心,他们利用这个机会作案,事后把事情全都推到她身上。”

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说话时火气很大,这种火气也传给了首席陪审员。因此,首席陪审员特别执拗地坚持自己的相反意见。可是彼得·盖拉西莫维奇的话令人信服,以致大部分人认定,玛斯洛娃并未参与盗窃钱款和戒指,戒指是商人赠送给她的。说到她是否参与投毒时,那个热心为她辩护的商人说,应该认定她无罪,因为她毫无必要毒死商人。首席陪审员说,不能裁定她无罪,因为她自己供认给他下过齑粉。

“是下过药,但是她以为那是鸦片,”商人说。

“她用鸦片也能毒死人,”喜欢打岔的上校说,于是他趁机说起他的内弟媳妇服鸦片自尽,要不是附近有医生,抢救及时,她肯定死了。上校说得如此动情、自信、得体,谁也没有勇气去打断他的话,只有那个店员受了他的感染,决定打断他的话,以便说一说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