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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天空和藏青色的大地。林立的红茶色的枯木。画面的中央,一个男人的头紧贴着地面滚动着。干巴巴的黄色的那张脸上,眼球的漆黑的眼窝、又丑又扁的鼻子、掉了牙的嘴。面向前面的头部裂成大块儿,中间露出蓝色的胎儿的身体。从它周围涌向地面无数红色的虫……

“是什么意思,这‘季节虫’?”希早子稍皱着眉头,问道。

“这我不必解释了吧,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这就行。”我边掏出烟边说道。

“哦——可是,稍稍有意外的感觉。”

“你说的是……”

“我想像你可能是个画一些笔触更淡的画的人,不太使用原色,而用微妙的色彩……”

“这么说来,好像是过多使用了强烈的色彩呀。”我仿佛是说他人的事似的说道。

“这种画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不过,说什么呢,令人可怕的画挺多的。你还是很喜欢达利【注】吧?”

“和达利又不同吧。”

“是吗?我不太懂,但这种画全都是以空想画的喽?”

“算是这么回事吧,当然普通的风景和人物、景物也画得很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比起空想来,可能更接近心灵而像风景般的东西,所以我自己不想给各张画特意定一个意思。”

可怕的画。

也许如此。

被倾斜的石塔的尖端穿过胸膛的男人;被绑在玻璃十字架上的人面兽;在高层楼房的夹缝间连腹部都被柏油马路吞没的女人;叼着失明的婴儿的巨大的狗;用天上垂下来的绳索上吊自尽的老人……

希早子将一幅幅画又专心致志地看了一遍。

“这是……”随后她将目光停留在竖在画架上的巧号画布上,说道,“现在正在画的作品吗?”

“是的。”

“这个……说不定这是——说错了请你原谅——什么时候你与架场说的你的旧记忆?”

“是的,你挺了解的嘛。”

“嗯。无意中……”

那是从昨天起突然想到开始画的画。

红色的花——一簇簇石蒜。秋风。红色的天空。两条黑线——铁轨。渐近的轰隆声。犹如巨大的蛇一般的、那尸体一样的——列车的影子。流淌的水。孩子。叫喊母亲的声音……

设法将时而在心田的一处摇荡着的这些片断画成画吧!这是我这样思索后开始的工作。

虽说如此,但还只是用木炭勾了几条不得要领的线条而已,甚至连整体的大致的构图也没有定。虽然能够猜想这大概会以某种形式与28年前母亲实和子死去的列车事故有关联,但是,说真的,现在还几乎预测不了画什么好、怎样画好、从什么地方画好。

看了还停留在这种阶段的画布,就立即与我的“记忆”中那件事联系起来的希早子的目光,不能不说非常尖锐。

“那以后几次想回忆,但怎么也看不清楚。太远了,够不到——而且,觉得像是一种形状不同的许许多多碎片混杂在里面的谜似的。所以不由得心想:笔到哪里就画到哪里吧。”这样,我突然想把一切都跟她说说。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心理是怎么样产生的,只是非常想这样做。

关于一个月前的火灾和母亲沙和子的死我所考虑到的;那个来路不明的人物的第二封来信;从岛田洁那里听来的中村青司的事和与这个家“偶人馆”的关系。

希早子略微听到一点上个月去研究室时我与架场的对话,应该在一定程度上知道一些情况。也许后来从架场的口中详细地听说了。现在,听了我的话,她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呢?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我没有想深思这些事情。我想也许她会强烈地说应该报警。但眼下的我还是没有主动这样做的意思。

听其自然吧。

我想这大概是没有虚假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