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页)

第二天早上,她又恢复了平日的能干。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表,九点半了,她下床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到餐厅里。有个头巾缠得很漂亮的印度人出现了,琼要了早餐。接着,她漫步来到门口往外看。

她带点幽默做了个鬼脸,告诉自己,这回真的来到了鸟不生蛋的地方。

看来得花两倍时间了。她暗忖。

她来的时候,是从开罗搭飞机到巴格达。她以前不知道有这条路线。实际上从伦敦到巴格达要七天时间——从伦敦搭火车到斯坦堡要三天,斯坦堡到阿勅颇[2]要两天,在铁路终点的阿布哈米德待一个晚上,然后再坐一天的汽车,在招待所住一晚,再坐汽车到基尔库克[3],然后换火车到巴格达。

今天早上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天色蔚蓝、万里无云,周围是一片金棕色的沙地。招待所旁有块铁蒺藜围起来的垃圾场,堆着些空罐头,有片空地养了些瘦巴巴的鸡,边跑边大声咕咕叫着。空罐头里还残留了些食物,成群苍蝇在上面爬。有个看来像是一堆肮脏破布的东西突然站了起来,原来是个阿拉伯男孩。

隔着另一道铁蒺藜的彼端不远处,是栋低矮建筑物,显然就是火车站,琼猜想旁边那个东西若不是自流井就是大储水槽。北边天际隐约可见连绵山峦的轮廓。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地标,没有建筑物,没有草木,没有人。

一个车站,一条铁轨,几只母鸡,以及看来多得不成比例的铁蒺藜,就这么多了。

真是的,琼心想,这下可好玩了,滞留在这么个怪地方。

那个印度仆役走了出来,说夫人的早餐准备好了。

琼转身走了进去。迎接她的是典型的招待所气氛:阴沉、羊油味、煤油味和杀虫剂气味,颇令人不愉快的熟悉感。

早餐包括咖啡和牛奶(罐装的)、一整盘炒蛋、几块又圆又硬的烤面包、一碟果酱,还有一些看来颇可疑的炖梅干。

琼胃口颇佳地吃了早餐。不久,那个印度人又出现了,问夫人想要几点吃午餐。

琼说不用等太久。于是双方说好下午一点半开饭。

就她所知,火车一星期三班,每逢星期一、三、五有车。现在是星期二早上,所以到星期三晚上以前,她都走不了。她跟印度人提及此事,问他是不是这样。

“没错,夫人,没搭上昨晚的火车真是倒霉。路况很差,晚上雨下得很大,所以这里和摩苏尔[4]之间这几天不会有车子往来。”

“可是火车没问题吧?”

琼对摩苏尔的路况没兴趣。

“哦,没问题,火车明天早上会来,晚上回去。”

琼点点头,问起送她过来的汽车。

“今天一大早走了。司机希望能回得去。但我想不行,我认为他在半路上会卡住一、两天。”

琼认为大有可能,不过对这事不怎么感兴趣。

这人继续提供消息给她。

“那个车站,夫人,在那边。”

琼说,她多少已经猜到那可能就是火车站。

“土耳其的火车站,车站在土耳其境内,土耳其铁路。你看,铁丝网的另一边,这铁丝网就是边界。”

琼郑重其事地望着边界,心想:边界真是奇怪的东西。

印度人开朗地说:“一点半准时开饭。”然后就转身进去了。一两分钟之后,琼听到里面传来他提高嗓门怒骂的声音,还有另外两个声音。空气中充斥着连串尖锐、激动的阿拉伯语。

琼纳闷地想:为什么这类招待所似乎总是由印度人来管事?是因为印度人对欧洲人的生活方式有经验吗?算了,反正这没什么关系。

这个早上她该怎么排遣才好?她可以继续读那本有意思的《凯瑟琳·戴萨特夫人回忆录》,要不然写几封信也可以,等火车到了阿勅颇时再寄出。她有一本信纸,还有几个信封。她在招待所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里面太暗了,而且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说不定去散散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