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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游不出她的眼神,更无法在旋涡中上岸。

“我现在还是一个人。”她说。

“我现在,还是有所谓的,我的她。”我说。

“我知道。”

“我却……”我叹口气,“不知道。”

“不要叹气。”她说,“我从来不想给你任何压力。”

她的眼神渐渐变暗,好像电影中影像淡出那样。

“怎么了?”我问。

“我把勇气全部用光了。”

“没关系。”我笑了笑,“你已经说了很多很多,可能把过去十几年没说的,都说完了。”

“可是……”她欲言又止。

“嗯?”

“我一直学不会好好道别。”她说。

我突然惊觉到危险,这句话给我的感觉,

跟十几年前在M栋侧门水池边听她这样说时的感觉很像。

想起刚刚舞萩舞动的样子,她会不会在舞萩第二次舞动时,

又做了个决定?

“你是不是……”我心跳加速,“又做了什么决定?”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说吧。”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是不是决定请我吃饭?”

“你的白目,始终没变。”

“你也始终任性,总是突然做决定。”

“该决定时,就该马上决定。”她说,“其实如果从来没做决定,也是一种决定。”

这句话对我有如当头棒喝,让我仿佛大梦初醒。

“我今天已经把这辈子的勇气,全部用光了。”她说,“从现在开始算,未来的我,可能永远胆小。”

“你还是试着说吧。”

“我现在根本没勇气说出来。”

“那怎么办?”

“我写信给你吧。”她说,“说会有语言表达障碍,写应该不会吧。”

“你不会又搞出不告而别那一套吧?”

“绝对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另一个十四年了。”她说。

我们凝视彼此,时间仿佛冻结了。

场景不断快速切换:M栋侧门水池边、黄金海岸海堤、沙滩、大菜市包仔王、白色建筑、回转两次的早餐店、她公司楼下、星巴克、云平大楼、下雨时的骑楼末端、她家巷口、7-11门前……

“该走了。”她打破沉默,也避开凝视。

“嗯。”我说,“我送你。”

“才五分钟的路程而已。”

“即使只有五秒,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走。”

我帮她拿着舞萩,然后一起走回巷口,果然是五分钟。

一般我会站在这里看着她的背影,等她的背影消失,再转身离去,

但这次我继续往前,她也没说什么,让我可以多走20公尺,

走到她家楼下铁门边。

她拿出钥匙打开铁门,人走进去,我把舞萩还她,她接手,

然后铁门铿锵一声关上,我转身走到我的车旁,开车回去。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曾经埋葬的所有问号,一一浮现,也得到答案。

那些曾经因为她不告而别所产生的伤和痛,似乎已痊愈,

但我没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的释怀,

只有惭愧、亏欠、内疚和悔恨。

我突然觉得,过去的十几年,与其说她是我的逆鳞,

倒不如说我是她的逆鳞。

我们也终于打破了十几年来的那两个默契,直接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