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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你只会说‘噢’。”她又瞪我一眼,“从那次起,我就喜爱下雨的时候。只要我们在一起,到了该道别时,我总是期待下雨。”

“我还是觉得雨天跟下雨,好像差不多。”我说。

“雨天,是一种状态。而下雨,是一种征兆,仿佛老天要我们留下,不要急着走,所以它用下雨来暗示。”

她抬头看一眼夜空,还是没下雨。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她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回答: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你也看了那部动画电影?”她问。

“去年看的。”我说。

“我也是。看来即使我们都没联络,还是会做相同的事。”

“嗯。”

“那些句子就是我的心情。”她又抬头看一眼夜空。

“我的心情也是。”

“那年出国,我很希望突然下雨。我心想如果老天突然下雨,那就是它要我留下,不要离开。”

“如果突然下雨,你真的不走?”

“一定不走。”她的眼神很坚定,“往机场的路上、进机场check in、等候登机,到进了飞机、关上舱门那一刻,我一直期待下雨。”

“最后还是没下雨吧?”我叹口气。

“有。”

“那你还走?”

“是我眼里下个不停。”

十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她后,没多久她就出国了。

到底多久后出国?时间点我不清楚,因为是辗转得知。

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一直把她出国的时间点,当作她松开拔河的手的瞬间。

现在才知道,她曾经期待老天给她一个不松开手的理由,

也知道她因为松开手而眼里不停地下着雨。

她停下脚步,我停在她身旁,一起仰望夜空。

我们停在骑楼的末端,往前就是一所中学的围墙。

离她家只剩300公尺,前200公尺是没有骑楼遮雨的人行道。

再走几分钟,就回到她家了。

“以前只要我们在一起,到了该道别时,我总是期待下雨。”

“现在呢?”

“现在也是。”她仰望夜空,说。

我不禁也抬头看着夜空。

咦?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又下雨了耶!”我很兴奋。

“你有带伞,撑伞吧。”

“你刚刚才说这是老天的暗示,是征兆……”

“你有带伞就不算。”她打断我。

“为什么不算?”

“带伞就是一般的雨天,不是老天突然下雨。”

“明明就一样。”我说。

“带伞就是知道可能下雨,那怎么能说是老天突然下雨?”

“你没事叫我带伞干吗?”我很不甘心。

“是你自己要拿伞。”她说,“不信你看一下Line的对话记录。”

我拿出手机翻了翻出门前的对话记录……

“可是你说:好吧。那表示你也要我拿伞啊。”

“你说要拿伞,我又不希望你淋湿,当然说好。”

“可是……”

“撑伞吧。”她说。

“可以假装我没带伞吗?”我说。

“带了就带了,干吗假装?”

“但我的伞好像坏了。”

“明明好端端的。”

“坦白说,伞只是它的伪装,它其实是一把枪。”

“你很有幽默感。”她说,“但别挣扎了,撑伞吧。”

我抬起左脚,把左大腿当作支点,双手用力把伞往大腿一折,

听到咔嚓一声。

“你在干吗?”她吓了一跳。

“这样伞算坏了吧?”我指着被折弯的金属伞柄说。

“神经病。”

“还不算吗?”我说,“没坏就再折,折到它坏。”

“我不想回答无聊的问题。”

“那就再折。”我作势要再折一次。

“喂!”她急忙拉住伞。

“伞算坏了吗?”我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