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妮克(第2/5页)

奥利弗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还帮其他人当翻译,爸爸很快就把他当成了那群人的代言人。爸爸在被关过禁闭之后,右手就落下了毛病,会不停哆嗦,造成了他书写困难。于是他请奥利弗帮忙处理一些文件。奥利弗对让·吕克也很感兴趣,没过多久,这三个男孩跨过了年龄、语言和阅历的层层鸿沟,彻底地打成了一片。爸爸要求把奥利弗派给他当助手,我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所以这件事也照样没跟他争。他们三人的关系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无比亲密。爸爸和让·吕克仿佛找到了他们一直在寻觅的那个人。那时候我想,我没能给我的儿子一个父亲的确是个错误,爸爸也会希望这个家里有个男人存在,所以虽然我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友谊仍持有保留态度,但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也没有多加干涉。我不明白奥利弗为什么会跟他们建立起这样亲密的关系。想必他也有自己的父亲,但我承认自己有点嫉妒他分走了我父亲的爱。

对于这段新的关系,我不是唯一一个感到妒忌的人。奥利弗的女朋友对他突然获得的提拔怒不可遏。在爸爸的坚持下,我虽然反对,但他还是开始在房子里跟我们一家一起用餐了,最令劳拉醋意大发的是奥利弗宁愿跟一个老头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也不愿陪着她。让·吕克很喜欢他。奥利弗会陪着他玩追逐打闹的游戏,这种游戏对年事已高的爸爸来说有点吃不消。等我终于把让·吕克劝到床上去睡觉,他跟我聊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时,张口闭口总少不了奥利弗。我想起了皮埃尔,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他一定也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劳拉有个哥哥名叫迈克尔,一天早上,他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自告奋勇要帮忙烤面包。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个意外惊喜,唯独安·玛丽可能不会这么认为,看见这么个脸色苍白的爱尔兰大块头突然出现在厨房,她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把手臂给摔断了。如果能把一个七十七岁的老妇称为姑娘的话,那她简直像我厨房里的“星期五姑娘”“星期五”(Friday)原是小说《鲁滨孙漂流记》中的人物,代指忠仆、随从;将其引申为“星期五姑娘”(Girl Friday)后意思则是“得力的女助手”。。她从一战的时候就开始为我们家族工作了,前一年夏天我也曾经请她在厨房帮过忙,我们合作非常默契。她给我讲述了许多关于我母亲的故事,称赞她传奇般的美貌和她的慷慨。我时常提醒自己要多么努力才配得上我父母留下的美名。1973年的那一天,安·玛丽终于肯听从我们的劝导,多年来第一次休假,回家去养好胳膊的伤。然而,七十七岁高龄的骨头是没有那么容易愈合的,我知道我这几个月得靠自己单打独斗了。

迈克尔并未察觉到自己就是这起事故的始作俑者,鉴于12点钟一到就有三十张饥饿的嘴要吃午饭,而可怜的安·玛丽又被送去了医院,所以他很快被录用了。所幸的是,迈克尔很聪明,而且烹饪主要在于演示和重复,所以语言障碍并不构成问题。然而,我很惊讶他对食物的了解竟然如此贫乏,甚至能叫出名字的香料都没几种。也许人们关于爱尔兰人的说法的确没错,他们真的只吃土豆。迈克尔学得很快,而且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对烹饪过程的方方面面都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不过我并不十分确定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有那么一两次我发现他在偷看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一种未知的香料一般,而他在犹豫是应该剥皮、烹煮还是种植。

有一天,他十分笨拙地为我拨开了眼前的一缕头发,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他有意要成为一名美发师,所以我让他摆弄了一会儿我的头发。当时我想,一位同性恋美发师,这还真够符合刻板印象的。他是个同性恋,这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