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第2/13页)

“哦?请务必告诉我其中的理由。精怪并非只限于器物的怪,这一点我是明白了。但是即使如此,我觉得将器物之精视为付丧神,并没有什么扦格之处。如果有除此之外的看法,请务必告诉我。”多多良搔搔额头。中禅寺则搔搔下巴。

“就像你所指出的,器物之精非常多。枕精、笔精、棋盘精、砚精等等,而且自古以来就有,多不胜数。但是例如说,砚精的外表并不像砚吧?”“嗯,不像。”

“精——不管是器物的精或动植物的精,大部分都以人形现身。例如说……对,池主(注:一般指栖息于池中、有灵力的古老动物,为该池子的主人。)现身於人前时,也都以人的形姿出现,直到被杀以后,才会变回鲫鱼或嘉鱼,现出真面目。器物也是,被消灭以后棋盘裂开,众人才知道那是棋盘精,是这样的构造。刚才举例的《今昔》,里面的〈东三条铜精成人形被掘出语〉不是这么写吗:此后,人皆知物精亦如此化人形现身……”中禅寺突然念起古文,让鸟口愣住了。

多多良皱起短小的眉毛回道:

“上面也写道:此等物怪,化形种种事物现身,是吧?”回答也是古文。

“你说的是〈鬼现油瓶形杀人语〉吧?不过那句话的意思是说,怪物会以各种器物的形姿现身吧?和物化成妖怪不同。”“嗯?”

多多良把头倾向另一侧。

“相反吗?”

“相反。不是器物化成妖怪,而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化成器物。有物怪这样一个词汇出现,让人觉得好像是在指器物的妖怪,但是不是的。说起来,物怪这个词的解释形形色色,要怎么看都行,所以容易混乱,而且若是解释为物品怪异之情状,感觉就像是在指付丧神。不过在室町时代以前,说到物怪,指的都是怨灵带来的灾祸。”“啊……物怪这个字汇开始被用来指称器物之怪,是在中世以后呢。”“是啊。这是怪异的解释与再构筑的结果。”“解体与再构筑?”

“是的。只能够默默承受人智不可企及的自然现象——包括天变地异的自然之理时,怪异不可能是怪异。如果只能够垂着头畏惧崇敬,那会成为信仰;但纵然那是一种威胁,也不是怪异,试图人为操纵这些人智不可企及的事物——重新构筑世界之后,才会诞生出御灵信仰这样的东西。”“你是说,怨灵……是认识世界的方法?”“会发生旱灾,是因为某某作祟,之所以降雨,是因为某某圣人的法力所致——这种理解方式,完全是对原本只是单纯存在的世界赋予意义,为它的存在附加理由的行为。”“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例如说……打雷很恐怖,因为天会轰隆轰隆响个不停,还有闪电劈过,非常骇人,大树还会被击倒,引发火灾,再恐怖也不过了。而且也会带来无法抗拒的灾害。雷在古时候称为神鸣。不过只说是神,太过于模糊,还是令人不安。於是人便赋予自然现象一个人格——雷神,向他祈祷。但是人毕竟无法忖度神明的意志,於是再为打雷的现象附加一个更容易理解的理由,例如这是菅原道真在发怒……”“咦?那么因为害怕怨灵而加以祭祀,来安抚怨灵的怒意,是……”“其实是一种本末倒置的想法。”中禅寺说。

“怨灵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怨灵会造成危害吧?如果不会造成危害,就不可怕了。所谓危害,是包括天变地异在内的各种灾厄。人所害怕的是祸害,而怨灵只是追溯祸害的原因,事后附加上去的理由罢了。”多多良“唔唔”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