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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宛露又开始不能平静了,她打断了孟太太,“您怎么知道我有什么脂粉堆中打滚的男朋友呢?”

“难道你没有吗?”孟太太又笑了,“我决不相信樵樵是你唯一的男朋友!你们这一代的女孩子呵!”她叹口气,“我还不了解吗?男朋友少了,等于没面子!这也不能怪你,是不是?像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很新潮的,很现代的,很洒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你这种女孩子我见多了。说真的,宛露,我只怕樵樵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让你安分下来!”

“伯母!”她惊喊,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在内心深处,那种被屈侮的感觉,就像潮水般泛滥开了。她竭力想压抑自己,这是孟樵的母亲,可能将来要成为她的婆婆,她不能任性,她不能生气,她不能鲁莽……否则,一切又要破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寒风瑟瑟的森林公园里,面临“孟樵”与“道歉”的选择。她喘了口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里带着委曲求全的哀切。“请你不要误会我,伯母,我从没有不安分过。”

“你有一对不安分的眼睛,你知道吗?”

“我——”她深抽了一口气,面对着孟太太那充满挑战与批判的眼光,听着她那似讥嘲又似讽刺的语气,她那倔犟与骄傲的本能再也无法被压制,她冲口而出地说,“我还有一个不安分的鼻子,还有一张不安分的嘴巴!还有浑身十万八千个不安分的细胞,和数不清的不安分的头发!”

“咳!”孟太太冷笑了,“好一张利牙利嘴!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果然被我料到了!我的儿子健全优秀,我不会允许他走入歧途!你呢?你是个十足的小太妹!你实在不像个大学教授的女儿,你根本缺乏教养,从头到脚,都是轻浮与妖冶!”

“你——”宛露气急地站起身来,整个面孔都像雪一样白了。她正要说话,孟樵从厨房里笑嘻嘻地跑出来了,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嘴里稀里呼噜的,不住把那茶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他嚷着说:

“茶来了,茶来了!宛露,你的面子好大,妈从来不让我下厨房,为了你小姐要喝热茶啊,只好到厨房去烧水,谁知道啊,那水左也不滚,右也不滚,急死我了……”他把茶放在桌子上,一抬眼,他怔住了。宛露的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她那美丽而乌黑的眸子,像只受伤的小豹般闪着阴郁的光焰,定定地望着母亲。他愕然地喊:

“宛露,你又怎么了?”

掉转头来,他困惑地去看母亲。孟太太一接触到儿子的眼光,脸色就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对孟樵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

“樵樵!”她安静地说,“我想,你在枉费工夫!”

“怎么?妈?你们又怎么了?”孟樵焦灼地问。

“樵樵!”孟太太的声音悲哀而疲倦,“你一直是个好儿子,你孝顺,你也懂事,你就饶了我吧!你妈老了,她实在没有能力去讨你女朋友的欢心!”

孟樵烦躁而懊恼地转向了宛露,急促地、责备地说:

“宛露!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难道忘记了你来的目的吗?你是来道歉的,不是吗?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宛露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孟樵,只觉得胸口堵塞,而浑身冰冷,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握得指甲都陷进了肌肉里。她想说话,喉咙里却只是干噎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孟太太已靠进了沙发里,蜷缩着身子,不胜怯弱,也不胜凄凉地说:

“樵樵,你送宛露回家吧!我很抱歉,我想我和宛露之间,没有缘分!”

“宛露!”孟樵大急,他走过去,用力地抓住宛露,给了她一阵乱摇,“你说话呀!宛露!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妈作对!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