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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太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这时,她注视着兆培,笑笑说:

“兆培,你是越来越坏了。”

“顾伯母,”兆培笑嘻嘻地说,“友岚太死心眼,太老实,太不会玩花样,对付我妹妹这种人啊,一定要用点手腕才行!”

“好像你的手腕很好似的!”段太太笑望着儿子。

“最起码,我没让玢玢翻出我的手掌心!”

这儿,宛露一冲进友岚的房间,就发现上了大当。什么猫头鹰,房里连只小麻雀都没有。宛露四面张望了一下,反身就想往屋外跑,可是,友岚已经把房门关上了。背靠在门上,他定定地望着她。

“停一分钟!”他说。

“为什么要骗我?”她恼怒地,“哪儿有什么猫头鹰呢?我看你才是一只猫头鹰!又阴险,又狡猾!”

“并不是我说有猫头鹰吧?”友岚赔笑地说,“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什么猫头鹰的话,这是你哥哥说的,你怎么也记在我的账上呢!”

“反正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两个都是坏蛋!”

“好吧!”友岚忍耐地说,“就算我是坏蛋!”他让开了房门,忽然间兴致消沉而神情沮丧,“你走吧!我没料到,只有猫头鹰才能把你吸引住,如果我知道的话,别说一只猫头鹰,十只我都养了。”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沮丧和消沉使她心中一紧,那股怜悯的、同情的情绪就油然而生。她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到他身边,轻声地说:

“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不看也罢!”

她的眼睛里漾起一抹温柔的光彩,她把手轻轻地扶在他的手腕上。

“我要看!”她低声而固执地说。

他抬眼看她,在她那翦水双瞳下昏乱了。

“哦,宛露!”他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而死!”

“少胡说!我们又不拍电影,别背台词!”

他点点头,走到书桌旁边,他打开了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剪贴簿。走回到宛露身边,他把那剪贴簿递在她手里。她有点诧异,有点惊奇,有点错愕。慢慢地,她翻开了封面,那米色的扉页上,有几行用美术体写出来的字:

本想不相思,

为怕相思苦,

几番细思量,

宁可相思苦!

她心中一跳,立刻想起到淡水去的路上,她和他讨论过这首小诗,当时自己对这“宁可”两个字,表示了强烈的反感。而他,为什么要写下这首小诗?抬起头来,她询问地望着他。他静静地说:

“我用了很长久的时间,终于体会出‘宁可’这两个字的深意了,当你得不到,又抛不开的时候,除了‘宁可’,又能怎样?”

她垂下头,默默地翻开了那张扉页,于是,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一张照片,大约只有三四岁,光着脚丫,咧着大嘴,站在一棵美人蕉前面,丑极了。翻过这一页,又是一张照片,大约有五六岁了。再下去,是七八岁的……一页又一页,全是自己的照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集的,贴满了一本。大约到十五六岁时,照片没有了。想必,那时他已经出国了,没机会再取得她的照片。她翻到最后一页,却赫然发现有两颗相并的红心,红心的当中,贴着两片已干枯的黄色花瓣。她愕然地抬起头来,瞪着他。

“记得吗?”他轻柔地说,“你过二十岁生日那天,我曾经从你头发上取下两片花瓣。金急雨!你说它是金急雨!对我而言,它倒像两滴相思雨!”

她闭了闭眼睛,蹙紧了眉头,合起那本册子,再扬起睫毛来的时候,她眼里已漾满了泪。

“友岚!”她轻轻地喊,声音里带着些震颤,“你不要这样子,你会把我弄哭。”

“你肯为我流泪吗?”他哑声说,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她那泪光莹然的眸子使他怦然心动了,他俯过头去,她立即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