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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走出××杂志社的大门,宛露向巷子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心不在焉地张望着。因为孟樵已说好了来接她,请她去吃晚饭,她也已经打电话告诉母亲了。可是,巷口虽然行人如鲫,虽然车水马龙,她却没看到孟樵的影子。站在巷口,她迟疑地、不安地、期待地四面看来看去。孟樵,你如果再不守时,我以后永远不要理你!她想着,不住地看手表,五分钟里,她起码看了三次手表,孟樵还是没出现。

一阵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脂粉味,对她飘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对那香味的来源看过去,一眼接触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个中年的贵妇人,圆圆的眼睛,浓浓的眉毛,打扮得相当浓艳。她一定很有钱,宛露心里在模糊地想着,因为虽是初秋天气,她胳膊上已搭着一件咖啡色有狐皮领的薄呢大衣。这女人是谁?怎么如此面熟,她正在思索着,那女人已经趔趄着走到她面前来了。

“记得我吗?宛露?”那女人说。

宛露!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张大眼睛,绞尽脑汁地去思索,是的,她一定见过这女人,只是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了。

“哦,”她应着,坦率地望着她,“我不记得了,您是哪一位?”

“我到过你家,”那女人微笑着,不知怎的,她的笑容显得很虚弱、很单薄、很畏怯,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与神经质,“你忘了?我是许伯母,有一天晚上,我和我先生一起去拜访过你家。”

哦!她恍然大悟,那个神经兮兮,拉着她大呼小叫的女人!她早就没有去想过她,事实上,父母的朋友,除了几个熟客之外,她根本就无心接触,她总觉得那些朋友和自己属于两个时代、两个星球。当然,爸爸妈妈除外,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最最开明,也最最解人的!可是,这位许伯母到底是何许人呢?

“许伯母!”她勉强地、出于礼貌地叫了一声,眼角仍然飘向街头,要命!孟樵死到哪儿去了?

“宛露。”那“许伯母”又来拉她的手了,她真不喜欢别人来拉自己的手。尤其,她实在无心去应付这个许伯母,她全心都在孟樵身上。“瞧!你这双小手白白净净的,好漂亮的一双手!”那许伯母竟对她的“手”大大研究起来了,“宛露,”她抬眼看她,声音里有点神经质地颤抖,“你在这家杂志社上班吗?”

“是的。”

“要上八小时吗?”

“是的。”

“工作苦不苦呀?”

“还好。”

“要不要我给你另外介绍一个工作,可以很轻松,待遇也很好,你许伯伯有好几家大公司,我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不用上班的,好不好?”

“许伯母!”她又惊愕又诧异地,“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拿待遇而不上班?不!谢谢你,我很满意我现在的工作,我也不想换职业。”

“那么,”那许伯母有些焦躁,有些急迫,她仍然紧握着她的手,“到我家去玩玩,好不好?”

“现在吗?”她挑高了眉毛,“不行!我还有事呢!”她又想抽回自己的手。

“宛露,”那女人死拉住她。忽然大发现似的说,“瞧瞧!这么漂亮的手指,连个戒指都没有!”她慌张地从自己手指上取下一个红宝镶钻的戒指,就不由分说地往她手指上套去,“算许伯母给你的见面礼儿!上次在你家,我就想给你了,可是,你跑到楼上去了。漂亮的女孩子,就该有点装饰品。下次,我再给你买点别的……”

“喂喂,”宛露大惊失色了,她慌忙取下戒指,塞还她的手中,嘴里乱七八糟地嚷着,“这算怎么回事?许伯母,你怎么了?我干吗要收你的戒指?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喂喂,许伯母,你别这样拉拉扯扯,我从来不收别人的礼物,你认得我妈,你当然知道我的家庭教育,我收了会给我妈骂死!喂喂,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