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5页)

我们轻手轻脚地下了吉普车,拿上枪,爬向那块开阔地的边缘。大约一百码开外,两个成年人正领着六个孩子走出一座谷仓。那两个男人没有武器,也没穿军服。他们的身后有一座被焚烧过了的农房,一边有一辆崭新的黑色丰田越野车,车门上写着“面包和鱼”字样。看到我们,他们都转过身来凝视着。最大的那个孩子,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姑娘,开始哭了起来。我从她戴的头巾认出了她,是莱拉。

季利奇端着枪走向他们,但双方都没有要动武的意图。我们剩余的人以扇形展开,对这些俘虏形成了一个马蹄形的包围圈向他们接近。成年人中那个高个子说话了,我听出来是美国人。季利奇也听出来了。其他人连一句英语也不会说。那个美国人说:“你们是什么人?”

季利奇没有回答。他大步走过去检查那辆崭新的越野车。这时候,莱拉小姑娘撒腿就跑。其中一个人去抓她,但没有抓住。季利奇从越野车旁边转过身来,拔出手枪,瞄准后开火。子弹炸裂了她的后脑勺。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是自豪。

那个美国人在距季利奇十码之处。他向前跨了两大步,使上全力一拳打在了季利奇的嘴角上。假如他原来还有一丝幸存的机会,那么这一拳把这个机会给取消了。季利奇在中拳时大吃一惊,他很有理由吃惊,因为在全南斯拉夫没人胆敢这么对待他。

季利奇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被打破的嘴角里流了出来。他的部下一时间愣住了,然后其中六个人围上去,用皮靴、拳头和枪托轮番殴打那个美国人。他们把他打成了一堆肉泥。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打下去,直至把他打死,但季利奇来干涉了。他已经站起来,抹去了嘴角上的鲜血。他吩咐他们停止殴打。

那个美国人还活着,他的衬衣被撕裂了,身躯被踢得通红,面部已经肿胀,还被割破了。敞开的衬衫内显露出他的腰上系着一条胖鼓鼓的装着钱的皮带。季利奇做了一下手势,他手下的一个人把皮带扯了下来。里面塞满了面额一百元的美元纸币,至少有十张。季利奇打量着这个胆敢打他的人。

“天呐,”他说,“这么多血。你需要洗一个冷水澡,我的朋友,让你清醒清醒。”他转向他的部下。他们对季利奇这么关心这个美国人正摸不着头脑。但季利奇看到了那块开阔地上另一样东西。那个粪池满得快要溢出来了,部分是牲畜的粪便,也有人的粪尿。在过去的几年中里面的内容凝固了,而最近的雨水又使它重新涨满了。

在季利奇的命令下,这个美国人被扔进了粪池。

突然受冷肯定使他恢复了知觉。他的双脚接触到了池底,于是他开始挣扎。旁边有一个畜栏,是用木杆做的立柱和围栏。畜栏已经相当陈旧,但有些木杆还很完整。那些人去抓来了几根木杆,奋力把这个美国人捅到粪便下面去。

每当他的脸浮出粪便时,他就开始尖叫、讨饶。他在乞求活命。在大概六七个回合之后,季利奇夺过一根杆子,把尖头插进了他正在张口喘气的嘴巴,捣碎了大部分牙齿。然后季利奇把木杆捅到池底并用力按住,直至那个年轻人死去。

我走进树林中,把早饭时吃下的香肠和黑面包全都呕了出来。我想把他们全都杀掉,但他们人太多了,我也太害怕了。当我还在呕吐时,我听到了一阵排子枪声。他们枪杀了其他五个孩子,还有那个把美国人带来的波斯尼亚援助人员。所有的尸体都被扔进那个粪坑里。然后其中一个人发现,那辆越野车两侧车门上的“面包和鱼”的字样只是用胶带纸贴上去的。他们很容易地把贴纸揭了下来。

当我们驾车离开时,那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除了草地上孩子们鲜红醒目的血迹和几只黄锃锃的子弹壳。那天晚上,季利奇把那些美元瓜分了。他给了每个人一百美元。我拒绝接受,但他坚持我至少接受一张纸币,以确保我是“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