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这位聪明的院长猜到,他这位老同学的儿子,是一个内心世界遭受着折磨、不能在外在世界找到安宁的年轻人。他以前见过这种情况。他指出,他不能立即腾出一个工作岗位空缺,但城里人也有来当修道士的,为的是寻找宗教“避难”。

一九九六年夏天,随着波黑内战的结束,米兰・拉耶克来到斯兰奇村的修道院,种植西红柿和黄瓜,参加反省和祈祷。那个梦消退了。

一个月后,瓦西里耶院长温和地提议他忏悔。他忏悔了。在耳语般的声调中,在祭坛边的烛光下,在来自拿撒勒的那个人[10]的注视下,他把他经历过的事告诉了院长。

院长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为粪池里那个小伙子的灵魂,为他身旁的那个忏悔者。他敦促米兰去向当局告发那些应对此事负责的人。

但米洛舍维奇仍在牢牢地掌握着政权,而且佐兰・季利奇的威胁依然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当局会指控季利奇是难以想象的。那个暴徒威胁过的报复行为,有朝一日得以执行的话,根本不会激起任何涟漪。因此,沉默继续着。

那种疼痛在二〇〇〇年冬天开始了。米兰注意到身体的每次动作都会加剧痛楚。两个月后,他与父亲商量。父亲认为是某种流行性疾病,但还是安排他去贝尔格莱德总医院化验。

贝尔格莱德总是声称其医疗水准是欧洲一流的,而贝尔格莱德总医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化验要做三个,分别由肛肠科、泌尿科和肿瘤科的专家进行诊断。负责肿瘤科的那位医学教授,最后把米兰・拉耶克请进了他的套间诊疗室里。

“你是一位见习修道士?”他问道。

“是的。”

“那你信仰上帝?”

“是的。”

“有时候我也希望我能去相信,但是我不能。现在到了考验你的虔诚的时候了。不是好消息。”

“请告诉我。”

“你得的是直肠癌。”

“能动手术吗?”

“恐怕不能。”

“会好转吗?能化疗吗?”

“太晚了。我很抱歉,我非常抱歉。”

这个年轻人凝视着窗外。他已经被判了死刑。

“我还能活多久,教授?”

“这个问题总是会被问到,但总是很难回答。如果采取措施,保养得当,严格饮食禁忌,加上一些放疗……一年。可能短点,可能长些。但不会很长。”

那是二〇〇一年三月。米兰・拉耶克回到修道院把他的病情告诉了院长。老人为这个年轻人难过得哭了。

四月一日,贝尔格莱德警方逮捕了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佐兰・季利奇已经消失。在儿子的恳求下,一头雾水的老拉耶克去联络了他在警方高层官员中的熟人,得到确认,南斯拉夫最成功、最强大的黑帮头目,已经在一年多以前销声匿迹了,现在应该居住在国外某个地方,具体地点不详。这个残暴的季利奇的影响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二〇〇一年四月二日,米兰・拉耶克在他的纸堆中找出一张旧卡片。他取了一张纸,用英语写了一封信给伦敦。这封信的重点在第一行字。

“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准备好作证了。”

三天后,信到了伦敦。二十四小时之内,私家侦探已经与加拿大安大略省温莎市的史蒂夫・埃德蒙快速通过话,并回到了贝尔格莱德。

这份陈述是用英语记录下来的,并请了一位注册译员和一位公证员在现场。陈述经由当事人签署后,还由证人作了连署:

早在一九九五年,年轻的塞族人习惯于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我也并不例外。今天我们也许很清楚,在克罗地亚和波黑,以及后来在科索沃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但当时我们被告知,被孤立起来的塞族人完全是受害者,而且我也相信了。我们以自己的武装力量对老人、妇女和儿童实施大屠杀的说法是不可想象的。我们被这样告知:只有克罗地亚人和波斯尼亚人才会去干那种惨无人道的事,塞尔维亚的军人只是在保护和拯救作为少数民族的塞族人聚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