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蛇卵(第3/6页)

“是菊子或修一告诉房子的?”

“不是。大概只是房子自己观测的吧。”

保子使有“观测”这个字眼,有点怪别扭的。信吾认为这是中途折回娘家的房子对弟媳妇说三道四。

“你去叮嘱她一下,这回可要多加保重。”

信吾心里憋得慌。一听说菊子怀了孕,绢子怀孕的事更强烈地逼将过来了。

两个女人同时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或许不算什么稀奇。然而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就带来了一种离奇的恐怖感。难道这不是什么事的报应或诅咒吗?难道这不是地狱的图景吗?

按一般想法,这不过是极其自然而健康的生理现象。可是,信吾如今不可能有这种豁达的心胸。

再说,这是菊子第二次怀孕了。菊子前次堕胎儿的时候,绢子已怀孕了。绢子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菊子又怀孕了。菊子不晓得绢子怀孕了。此刻绢子已经很显眼,也有胎动了吧。

“这回我们也知道了,菊子也不能随便行事了吧。”

“是啊。”信吾有气无力地说,“你也要跟菊子好好谈谈。”

“是菊子生下来的孙子,你定会疼爱的啰。”

信吾难以成眠。

难道没有一种暴力迫使绢子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吗?信吾有点焦灼,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凶恶的空想来。

尽管绢子说不是修一的孩子,但是倘使调查一下绢子的品行,或许还能发现秘密,会令人宽慰的呢。

听见了庭院里的虫鸣声,已过凌晨两点了。这鸣声不是金铃子,也不是金琵琶,净是些不知名的虫在叫。信吾感到自己仿佛被迫躺在黝黑而潮湿的泥土中。

近来梦很多,黎明时分又做了个长梦。

梦境记不清了。醒来时仿佛还看见梦境中的两只白卵。那是沙滩,除了沙粒什么也没有。沙滩上并排着两只卵,一只是驼鸟卵,相当大;一只是蛇卵,很小,卵壳上有些裂缝,可爱的幼蛇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信吾觉得这只幼蛇着实可爱,就注视着它。

信吾无疑是惦挂着菊子和绢子的事才做这样的梦。他当然不晓得,哪个胎儿是鸵鸟卵,哪个胎儿是蛇卵。

“咦,蛇究意是胎生还是卵生?”信吾自语了一句。

翌日是星期天,九点过后信吾还躺在被窝里。双腿无力。

清晨,信吾回想起来,觉得不论是驼鸟卵还是从蛇卵里探出头来的小蛇,都是令人害怕的。

信吾懒洋洋地刷完牙后,走进了饭厅。

菊子在把旧报纸摞在一起用绳子捆上。大概是拿去卖的吧。

为了保子,得将晨报归晨报、晚报归晚报按日期顺序分别整理。这是菊子的任务。

菊子起身去给信吾沏茶。

“爸爸,有两篇关于二千年前的莲花的报道呐。您看过了吗?我把它单放出来了。”菊子边说边将两天来的报纸放在矮脚餐桌上。

“哦,好像看过了。”

可是,信吾又一次把报纸拿起来。

先前报纸曾报道说:从弥生式的古代遗址里发现了约莫两千年前的莲子,莲博士使它发芽开了花。信吾将这张报纸拿到菊子的房间里,让她读读。这是在菊子刚做过人工流产从医院回到家中躺在被窝里的时候。

后来又报道了两次关于莲花的消息。一次报道说:莲博士将莲根分植到母校东京大学的“三四郎”①池里。另一次报道说:据美国方面的消息,东北大学某博士从满洲的泥炭屑中发现已变成了化石的莲子,送到美国去了。华盛顿国立公园将这莲子变硬的外壳剥掉,用德湿的脱脂棉将它包上,放入玻璃器皿中。去年,它就萌发出新芽来。

①“三四郎”池,是夏目漱石的《三四郎》中谈到这个池子,因而得此名。

今年将它移植在池子里,它长出两个蓓蕾,绽开了淡红色的花。公园管理处公布说,这是上千年乃至五万年前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