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蛇卵(第2/6页)

青年把外国人放在膝上的手掌翻了过来,再将自己的手叠在上面,柔和地相握起来,像是一个深深感到满足的女人。

外国人穿着形似坎肩的衬衫,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好像胳膊上贴着假卷发似的。青年的个子井不矮小,但外国人是个彪形大汉,他就显得像个小孩儿。外国人腆着肚子,脖子粗大,大概连扭过来也困难吧。他对那青年的纠缠,简直无动于衷。是一副可怕的样子。他气色很好,相形之下,面带土色的青年的疲惫神色就更显眼了。

外国人的年龄虽难以知晓,但从他光秃的大头和脖颈的皱纹,以及赤裸的胳膊上的老人斑来看,可能与自己的年龄相仿吧。一想到这儿,信吾就觉得这外国人宛如一头巨大的怪兽,到外国来征服该国的青年似的。青年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衫,打开上扣,露出了胸口。

信吾总觉得这青年不久就要死去似的。他把视线移开了。

臭水沟周围丛生着一片绿油油的艾蒿。电车仍然停着不动。

信吾嫌挂蚊帐闷得慌,早就不挂了。

保子几乎每晚都抱怨,不时地故意拍打蚊子。

“修一那边还挂着蚊帐呐。”

“那你就到修一那边睡去不是挺好吗。”信吾望着没有蚊帐遮挡的天花板。

“我不能去修一那边。不过,打明晚起我可要到房子那边去啰。”

“对了,还可以抱着一个孙子睡嘛。”

“里子都有妹妹了,怎么还那样缠粘着母亲不放呢。里子不至于有些异常吧?她时常露出异样的眼神。”

信吾没有回答。

“父亲不在才会那样的吧。”

“也许让她对你更亲近些就好啰。”

“我觉得国子比她好。”保子说,“你也要让她对你更热乎些才好。”

“打那以后相原不知是死是活,也没来言一声。”

“已提出离婚申请书就可以了吧。”

“是可以算了结了吗?”

“是真的啊。不过,就算他好歹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唉!一想到婚姻失败,就万念俱灰。都生下两个孩子了,一旦离了婚便形成这样的局面吗?如此看来,结婚也是很靠不住的啊!”

“纵令婚姻失败,总该留点美好的余情嘛。要说房子不好,确实也不好。相原时运不济,尝到哪些苦头啦?房子恐怕也不太关心和体谅吧。”

男人自暴自弃,有时使女人简直束手无策,有时真让女人无法接近哩。要是遭到遗弃还忍耐下去,那么房子也就只好同孩子们一起自杀啰。男人就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跟他一道殉死,也许他还不是不可救药的人。”保子说,“眼下修一似乎还好,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怎么样呢?这次的事菊子似乎反应很大哩。”

“你是指孩子的事吧?”

信吾的话里含有双重意义。那就是菊子不愿把孩子生下来和绢子想把孩子生下来。后者保子不知道。

绢子反抗说,那不是修一的孩子。生不生,她是不会接受信吾的干涉的。是不是修一的孩子,信吾虽然不得而知,但是信吾总觉得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也许我钻进修一的蚊帐里睡会更好些。也许他同菊子两人又不知商量什么可怕的事呢。真危险……。”

“商量什么可怕的事?”

仰躺着的保干朝信吾那边翻过身去。她的手似乎想去握信吾的手。信吾没有把手伸出来。她触了一下信吾的枕边,悄悄说秘密似的:

“菊子嘛,也许又怀孕了。”

“哦?”

信吾不禁大吃一惊。

“我觉得太快了。可是,房子说菊子可能是怀孕了。”

保子再也装不出像坦白自己怀孕的神态来了。

“房子这样说了吗?”

“我觉得太快了。”保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她善后处理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