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的失踪(第4/8页)

一位母亲(三十九岁)以“不安的神情”说:“短时间内不能放心地让孩子去外面玩了。”

报纸上详细叙述了本镇领养大象的前后经过,并附有大象收容设施示意图,还介绍了大象简历,以及同象一起失踪的饲养员(渡边升,六十三岁)的情况。渡边饲养员是千叶县馆山人,长期在动物园饲养哺乳类动物,“由于动物知识丰富为人忠厚诚实,深得有关人员信赖”。象是二十二年前由非洲东部送来的,准确年龄无人知晓,其为人更是不得而知。

报道的最后,说警察正在向镇民征求有关大象的任何形式的情报。我一面喝第二杯咖啡,一面就此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给警察打电话。一来我不大乐意同警察发生关系,二来我不认为警察会相信我提供的情报。对那些甚至没有认真设想过大象失踪可能性的家伙,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我从书架中抽出剪报集,将从报纸上剪下的关于象的报道夹在里面,随后洗了洗杯子碟子,去公司上班。

我从NHK晚七时的新闻节目中看到了搜山的情况。提着装满麻醉弹的大型来福枪的猎手、自卫队员、警察和消防队员把附近的山一座接一座捉虱子似的搜索一遍,好几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虽说是山,但都位于东京郊外的住宅地带边缘,不过是小山包而已。聚集如此之众,只消一天即可基本搜寻完毕,再说寻找的对象又不是矮小的杀人鬼而是巨大的非洲象,其可藏身之处自然有限。然而折腾到傍晚也没找到大象。出现在电视荧屏上的警察署长声称“仍将继续搜寻”。电视新闻的主持人总结道:“是何人如何使大象逃脱,藏于何处,其动机何在,一切都还深深处于迷宫之中。”

此后继续搜索数日,大象依旧踪影皆无,当局连点蛛丝马迹也未能找到。我每天都细看报纸的报道,大凡所能见到的报道统统用剪刀裁剪下来,就连以大象事件为题材的漫画也不放过。由此之故,剪报集的容量很快到达极限,不得不去文具店买一册新的回来。尽管拥有如此数量繁多的报道,却没有记载任何一条我想知道的那类事实。报上写的全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一文不值的内容,诸如什么“依然下落不明”,什么“搜查人员深感苦恼”,什么“背后是否有秘密组织”等等。大象失踪了一周之后,这方面的报道日见减少,直至几乎销声匿迹。周刊上倒刊载了几篇哗众取宠的报道,有的竟拉出算命先生来,不久也草草收兵了。看上去人们似乎企图将大象事件强行归入为数甚多的“不解之谜”这一范畴之中。一头年老的象和一个年老的饲养员纵使从这块土地上失去踪影,也不会对社会的趋势造成任何影响。地球照样单调地旋转,政治家照样发表不大可能兑现的声明,人们照样打着哈欠去公司上班,孩子们照样准备应付考试。在这周而复始无休无止的日常波浪之中,人们不可能对一头去向不明的老象永远兴致勃勃。如此一来二去,没有什么特殊变异的这几个月便像窗外行进的疲于奔命的军队一样匆匆过去了。

我不时抽时间跑去往日的象舍,观望已无大象的大象住处。铁栅栏门上缠了好几道粗大的铁链,任凭谁都无从入内。从栅栏空隙窥视,象舍门同样被铁链缠绕着。看样子警察为了弥补无法找见大象所造成的缺憾,对失去大象后的象舍加强了不必要的警备。四下寂寥,空无人影,唯见一群鸽子在象舍房脊上敛翅歇息。广场已无人修剪,开始长满萋萋夏草,仿佛已等得忍无可忍。象舍门上缠绕的铁链使人联想起森林中牢牢看守着已腐朽得化为废墟的王宫的巨蟒。大象离去才不过数月,这个场所便已蒙上了带有某种宿命意味的荒凉面影,笼罩在雨云一般令人窒息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