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第3/4页)

加:我认为,无论是男人还是妇女,大男子主义都是剥夺别人权利的表现。就这么简单。

门:族长在性机能方面是一个非常原始的男人,他被毒死的时候,人们想起了他的替身。你认为,这种情况会影响他的性格或他的命运吗?

加:我记得基辛格曾经说过,权力会刺激性欲。不管怎么说,历史表明,有权势的人物往往受着某种性的狂热的折磨。不过,我要说,我在《族长的秋天》中的想法还要复杂:权力是性爱的替身。

门:说得对。在你的作品里,凡是寻求并夺得权力的人似乎都不懂性爱。我不单是指那位族长,而且也是指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不懂性爱是否是他们权力癖的原因或后果?

加:根据我的想法,我认为不懂性爱是驱使他们在权力中寻求安慰的因素。不过我对这个论断从未十分肯定。对于我来说,它还需要进一步加以检验。我还是把这留给别人去干吧,他们也许会干得更加出色,更加有趣。

门:《恶时辰》中的镇长好像也有性的问题,他究竟是性无能呢还是同性恋?

加:我从来没有说过《恶时辰》中的镇长是同性恋,不过,我得承认,他的所作所为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事实上,我在某一稿里也把这件事写成了镇上流传的谣言,但后来我又删掉了,因为我觉得这么处理过于简单了。我宁可让读者自己去判断。不过,无可置疑的是,这位镇长确实不懂得性爱,尽管我在塑造这个人物时并没有自觉地这么构思。这一点,我还是在后来塑造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性格时才意识到的。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物和族长之间并不是在性行为方面,而是在权力方面相似。《恶时辰》中的镇长是我探索权力奥秘的第一次尝试(小镇长官这样非常普通的角色),族长的角色更为复杂。他们之间的相似性是十分明显的:在某个层面上,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相当于《恶时辰》里的镇长,而在另一个层面上,则相当于族长。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哪种情况,他的行为都会一样。

门:你确实认为不懂得性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吗?

加:我认为,人类没有比这更大的不幸了。这不仅是对有这类隐痛的人而言,对那些不幸沾边的人,也是如此。

门:对于你来说,性自由有没有一定的限制?限制是什么?

加:我们都是我们自己偏见的俘虏。在理论上,作为具有自由思想的男人,我认为性自由不应有任何限制;但实际上,我又不能摆脱天主教教育及资产阶级社会偏见的束缚。我也跟大家一样,听凭两重道德观念的摆布。

门:你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女儿,会是怎样的父亲?严厉的,宽厚的,或者有可能是忌妒的?

加:我只有儿子,而你只有女儿。我只能说,对于儿子和女儿,我们会同样忌妒。

门:你曾经说过,所有的男人都性无能,但幸好总会有一位妇女为他们解决这一问题。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们男人在性的问题上如此压抑吗?

加:我记得有一个法国人是这样说的:“没有性无能的男人,只有不通此道的女人。”其实,尽管只有少数人承认这一点,任何正常的男人在经历一次新的性行为时总是战战兢兢的。我想,只能从文化这个角度来解释这种胆怯心理:他是怕给妇女带来不愉快的体验,而事实上也确实带来了,因为这种胆怯情绪阻碍他像男子气概要求的那样给妇女带来愉快的体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男人都是软弱胆怯的,只有依靠妇女的理解和帮助,才能体面地向前挺进。不过这也并非坏事,这会给性爱增添魅力:使每次性爱都仿佛第一次,而男女双方每次都得从头学起,仿佛生平第一次体验。不懂得这种感情,不理解这一奥秘,是情色描写不能为人所接受和如此令人厌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