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第4/5页)

门:《族长的秋天》情况如何?

加:为了摆脱在《百年孤独》中使用的语言,我不得不另找一种。

门:《族长的秋天》是一首散文诗,这是受了你的诗歌修养的影响吧?

加:不,那主要是受了音乐的影响。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听的音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门:你最欣赏哪种音乐?

加: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最欣赏的是贝拉·巴尔托克以及各种加勒比民间音乐。这两者的混合不可避免地呈现出爆炸性的效果。

门:你还说过,这部作品里有许多民间常用的俚语和暗语。

加:是的,从语言这个角度来衡量,《族长的秋天》是我所有长篇小说中最通俗的一部,同加勒比地区的主题、习语、歌曲以及谚语最为接近。书中有些句子只有巴兰基亚的汽车司机才能看懂。

门:你如何看待你过去的作品,举例说,你最初出版的几本书?

加: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是带着慈父般的柔情看待我早期的作品的,仿佛回忆已经长大成人、离开家庭的子女。我觉得我的早期作品就像去了远方、举目无亲的孩子。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小伙子写这几本书的时候所遇到的种种困难。

门:这些困难你今天轻而易举就能解决了。

加:是啊,这些困难今天算不上困难了。

门:在你的早期作品和后来使你举世闻名的作品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加:有的,我自己也觉得有必要了解这种内在联系并加以保护。

门:哪一部是你最重要的作品?

加:从文学的角度来讲,我最重要的成果,能使我免于被遗忘的是《族长的秋天》。

门:你还说过,这是一部在写作时最使你感到幸福的书。为什么呢?

加:因为它是我一直想写的一本书,而且,我在这本书里尽情地抒发了我个人的看法,做到了畅所欲言。

门:当然是精心编排的啰。

加:那当然。

门:这本书你花的时间最多。

加:总共十七年。而且还两易其稿,第三次才写成功。

门:那么是你最好的书了?

加:在创作《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之前,我认为我最好的长篇小说是《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这部小说我写了九次,我觉得,在我的所有作品里,它是最无懈可击的。

门:你现在认为《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最好啰?

加:是的。

门:你是从哪个方面来衡量的呢?

加:我是从这个方面来衡量的,在这部作品里,我真正做到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种情况我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在别的作品里,主题常常会牵着我的鼻子走,人物会挑选另一种生活,而且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门:这倒是文学创作中的一种奇特的现象了……

加:不过我当时希望自己能以强有力的控制来写一本书,我认为,这一点我在《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里做到了。这部作品在结构上很像侦探小说。

门:很奇怪,你从来不把《百年孤独》列入你的优秀作品中,许多评论家可是把这部小说推崇为无可媲美的呢。你真这么怨恨这本书吗?

加:是的,我怨恨它。它差一点儿把我给毁了。出版之后,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门:为什么呢?

加:因为声誉扰乱了你对现实的感觉,也许人有了权力也一样;另外,对于一个人的私生活来说,它也是一种持续的威胁。不幸的是,谁要不是深受其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门:也许你认为,和你其他的作品比较起来,这本书取得的成功不公平?

加:不是这么回事。我刚才跟你说了,《族长的秋天》是我在文学上最重要的作品,但是它也只讲到了权力的孤独,而不是日常生活的孤独。《百年孤独》中所描述的则跟大家的生活很相像。它写得简洁流畅,线条分明,我要说(我已经说过),写得很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