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物及影响(第2/4页)

门:影响者的名单还可以开得更长一些。我们忘了提谁啦?

加:忘了提索福克勒斯、兰波、卡夫卡、西班牙黄金世纪诗歌、从舒曼到巴尔托克的室内乐。

门: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把格林加少许进去,把海明威也凑上点儿。你年轻的时候,我看你读他们两人的作品还是津津有味的。你有一个短篇《礼拜二午睡时刻》(你说这是你写得最好的短篇),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读了海明威的《一只被当作礼物的金丝雀》才写出来的。

加:我从格雷厄姆·格林和海明威那儿获取的教益纯粹是技巧上的,这种价值是表面的。对此,我一直是承认的。但是,对于我来说,一个作家能起到的真正的、重要的影响是他的作品能够深入人心,改变读者对世界和生活的某些观念。

门:那我们就来谈谈深刻的,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深藏不露的影响吧。是诗歌吗?也许你在少年时代曾梦想成为一个诗人?这一点你从未承认过……尽管你承认你的文学修养根底上是诗歌。

加:是啊,我是从诗歌开始对文学发生兴趣的,而且还是质量较差的诗歌,刊登在年历和活页上的民间诗歌。我发现我很喜欢中学的西班牙语教科书中的诗歌,同时很讨厌语法。西班牙浪漫主义诗人如努涅斯·德·阿尔塞、埃斯普龙塞达等令我十分着迷。

门:你是在哪儿读的呢?

加:在锡帕基拉。你知道,就是离海岸一千公里的那个凄凉的镇子,奥雷里亚诺第二就是到那儿去找费尔南达·德尔·卡皮奥的。我就在那儿,在我读书的那个中学里,开始了我的文学修养。我不但读很蹩脚的诗歌,而且读我的历史老师偷偷借给我的马克思主义的书籍。星期天我无所事事,就钻进学校的图书馆去解闷。就这样,我读起诗来,是后来才发现了兰波、瓦莱里等人的优秀诗篇……

门:还有聂鲁达……

加:当然还有聂鲁达,我认为他是二十世纪所有语种中最伟大的诗人,即使在他钻进死胡同的阶段,也就是他写政治诗和关于战争的诗的那段时期,也是如此。他的诗质量总是很高。我说过好几次,聂鲁达简直是弥达斯王,他能把所有他触摸过的东西变成诗。

门: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长篇小说感兴趣的?

加:稍晚一些。那是在大学一年级读法律的时候(那时我大概十九岁),我读到了《变形记》。这个情况我们已经谈到过了。我至今还记得开头第一句是这样写的:“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妈的,”我想,“我外祖母不也这么讲故事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小说发生兴趣的。当时我立志阅读人类有史以来所有重要的长篇小说。

门:所有的?

加:所有的,从《圣经》开始,这是一本讲述神奇事物的特别好的书。我不顾一切,甚至连法律也不学了,光读小说。读小说和写作。

门:你认为你的哪一本书能体现你的诗歌修养?

加:也许是《族长的秋天》吧。

门:你曾经说它是一首散文诗。

加:是啊,我是把它作为散文诗来写的。你发现没有,那部小说里整段整段地引用鲁文·达里奥的诗句?对于熟知鲁文·达里奥的人来说,《族长的秋天》充满了暗示。他甚至还作为小说中的人物出现过呢。书中漫不经心地引用了他的一首诗,一首散文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在你的白手绢上绣着一个交织字母图案,可这红色的图案并不以你名字的首字母组成,我的主人。”

门:除了小说和诗歌,你还读些什么?

加:我还涉猎大量没有什么文学价值然而却有文献价值的书籍:像是名人回忆录,即使谎话连篇,也没关系;还有传记啦,报道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