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圈大_1968年夏末(第3/38页)

“对不起!”费伊惊叫道,因为这是那些姑娘中的一个,她叫艾丽丝。费伊的邻居。长发,面容刻薄,银丝框的太阳镜卡在鼻梁中央,她的视线越过太阳镜,好奇而令人恐惧地打量着费伊。

“对不起什么?”艾丽丝问。

费伊关掉热水,用浴袍裹住身体。

“朋友,”艾丽丝皱眉道,“你这就太过了。”

艾丽丝,她们当中最疯狂的一个。嬉皮士,嗑迷幻药,绿色迷彩服,黑色皮靴,狂放不羁的黑发姑娘,信奉佛教,经常盘腿坐在餐厅的桌子上呜里哇啦地吟诵。费伊听说过艾丽丝的传奇——周末晚上搭车去海德公园,见男孩,搞毒品,走进陌生人的卧室,出来时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你总是这么安静,”艾丽丝说,“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我说不准。读书?”

“读书。读什么书?”

“很多书。”

“你读布置给你的作业?”

“应该吧。”

“老师叫你读什么你就读什么,然后拿一个好成绩。”

费伊现在能看清她了,她双眼充血,头发蓬乱,皱巴巴的衣服散发怪味,烟草、大麻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费伊意识到艾丽丝没有睡过觉。清晨六点,艾丽丝刚过完那些女孩追求自由性爱的奥德赛之夜。

“我读诗。”费伊说。

“是吗?什么样的诗?”

“各种各样的。”

“好的,念一首给我听听。”

“什么意思?”

“念一首给我听听。背一首。既然你读了那么多诗,应该很容易吧。来。”

艾丽丝的面颊上有一块费伊以前没见过的色斑:聚集在表皮下的红色与紫色。一块瘀伤。

“你没事吧?”费伊说,“你的脸。”

“我没事。我好得很。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有人打你了吗?”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好的,”费伊说,“当我没说。我得走了。”

“你不是很友好,”艾丽丝说,“你看不起我们还是怎么着?”

又是那句歌词。《看不起我》。她们每天晚上都放这首该死的歌。整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她们会一连唱上四五遍,而且还跑调。他们看不起我!就好像这些姑娘需要他们——全世界除她们外的所有人——需要被他们看不起,于是就有理由唱这首歌了。

“不,我没有看不起你们,”费伊说,“但我不会向你道歉。”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做了我的功课。因为我认真学习。我受够了因此感到内疚。祝你今天过得好。”

费伊走出卫生间,踢踢踏踏地回到宿舍里,她穿上衣服,内心充满了怨毒、悔恨和抽象的恐惧。她坐在床上,抱住膝盖,前后摇晃。她变成了钟摆,摇晃得缓慢而小心。她的头在痛。她把头发向后梳,戴上难看的圆眼镜,她忽然觉得这副眼镜像个精心制作的威尼斯狂欢节面具。她皱着眉头照镜子。艾丽丝敲门的时候,她正在把教科书收进背包里。

“对不起,”她说,“刚才我很没有姐妹精神,请接受我的道歉。”

“没关系。”费伊用最轻的声音说。

“允许我弥补一下吧。今晚我带你出去。有个集会。希望你能去看一看。”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算是个秘密。别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