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日记(第3/3页)

“这儿,看见了吧,”埃勒里叹息着说,“我一直在仔细琢磨这本私人的、因此也是有趣的日记本。一望而知,斯隆今天晚上没有记下任何东西——照你们所说,今晚是他自杀的日子。让我先大致提一提这本日记的概况吧。当然啦,有一个事实姑且撇开不谈,那就是,整个本子里没有一处提到有关勒死格里姆肖的事;另外还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对卡基斯的死亡,也只不过像记流水账似的一笔带过;这不在话下,因为既然把斯隆当作凶手,那么,他自然会避免白纸黑字留下可以使他遭到法网制裁的任何东西。另一方面,有些特点是明摆着的:一个特点是,斯隆对待写日记,非常一本正经当回事,每天晚上按时记写,在铅印日期的下面标明记写的时间。你可以看到,这几个月来总是在晚上十一点钟左右。还有一个特点是,这本日记显示了斯隆是个极端自负的绅士,此人的私事繁多;比如说吧,有一段描叙得详详尽尽——不厌其烦地详尽——描叙自己与某位女士通奸,却谨慎地不提她的名字。”

埃勒里“啪”地一声合上本子,甩在桌上,一跃而起,在炉前地毯上踱来踱去,前额上凝皱起一道道细细的纹路。老探长很不高兴地盯着他。“现在,我请求你,根据现代心理学的全部知识来进行分析,”埃勒里大声说道,“像他这样一个人——从这本日记可以充分看出,此人对自己的一切都加以戏剧化,此人通过自我表现而感到病态的满足,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人物——这样的人,到了即将结束生命之际,难道肯白白错过千载难逢、独一无二的机会,而不对这样一件人生无上大事铺叙发挥一通吗?”

“也许正是由于想到自己面临着死亡,所以把心头的种种思虑全都放到一边去了。”探长表示他的看法。

“我不以为然,”埃勒里忿忿地说,“斯隆,他既然接到电话,知道警方已经怀疑上他,他自己心里明白再也不能逍遥法外了,能够不受干扰地办些事情的时间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照他那种个性,势必产生强烈愿望,非把自己最后一点儿英雄史迹载入日记不可……况且,客观条件也支持了我的这个论点,那就是:出事的大致时间——十一点钟——正是他习以为常地在这本小小的日记中倾诉衷肠的时间。然而呢,”他喊了起来,“这一夜他一个字也没记,没记一个字啊!”

他像发高烧似的两眼水汪汪,于是探长站起身来,瘦小的手按在埃勒里肩膀上,简直是用母性的温柔去摇晃他。“来吧,别太激动啦。这话听起来确是不错,但并不能证实任何问题呀,孩子……去睡吧。”

埃勒里听任自己被搀进了父子两人的卧室。“对呀,”他说,“它什么也证实不了哇。”

在一片漆黑中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听见父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便自言自语道:“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心理上的迹象,使我产生了疑问,吉尔伯特·斯隆究竟是不是自杀?”

卧室阴冷黑暗,不给人以舒适之感,也听不到任何反应。埃勒里作了一番哲学思考之后,睡着了。他整夜梦见一位有生命的日记本,跨在奇形怪状的棺材上,它挥舞着左轮手枪,对准月亮里的人射击——那张月形脸与阿尔伯特·格里姆肖一模一样。


[1] 麦克白夫人(Lady Macbeth)是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的角色。

[2] 这是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中的一句道白。

[3] 拉丁文,本意为古代希腊、罗马戏剧中用舞台机关送出来参与剧情进展的神仙,后来引伸为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扭转局面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