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2)(第3/4页)

许凌薇喊晚晚起来帮忙,她端了盆热水进去,看到临时搭的病床上躺着个几近癫狂的男孩儿。

他大概十四五岁,和她年纪相仿,在床上不住地抽搐、发抖、挣扎,气薄如缕,白涎顺着嘴角流了满脖子,脖颈上青筋毕现。

晚晚缩在门边,气儿也不敢出,后来是许凌薇的医生同事嫌她挡道将她赶走。

走前她看到他们给那个男孩儿的嘴里塞了东西,好像是为了防止他咬掉舌头,还用麻绳把他的四肢捆了起来。

她听说,他这是犯毒瘾了。

前半夜一直在男孩儿断断续续的哀嚎和呻.吟声中度过。他就像是在受一种钻心之痛折磨。

明明身处人间,却如堕地狱。

晚晚捂住耳朵,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种凄惨的声音,她感到害怕。

后来他终于不再挣扎吵闹,倒像是睡过去了。

世界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晚晚却仍不敢阖眼,抱膝缩在一边,心跳的还是很快,很剧烈。

前方一片一望无垠的旷野,一轮姣姣明月高悬,点点水银色落在洪涝过后的荒凉与平芜之上,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沧桑与寂凉。

许凌薇忙完擦了擦手坐过来,顺手就把那难闻的熏香给掐了,顺着晚晚的目光望出去,“过两天就走了,赶不上花期了。”

晚晚歪了歪头,疑惑地眨着眼,“……花期?”

“罂粟花啊,”许凌薇平视那片荒野,苦笑着,“如果没遭洪水,花儿应该已经开了。我还带了单反想碰碰运气拍几张照呢。

晚晚头枕在膝上,撅了噘嘴,没作声了。

“晚晚啊。”

许凌薇看小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抬手给她拨了拨脸前的头发,柔声地问,“你现在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吗?就是,爆炸前的事,关于你父母……还有家人,什么的?”

类似的问题,在最初的几年间总会被问起。

不光是许凌薇,警察偶尔也会为此亲自登门造访,甚至去医院做个检查,医生都会抓着她轮流盘问。

大人们态度咄咄,她胆子小,总怕的手足无措。

那时,沈知昼会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你们吓到我妹妹了,滚远点。”

他笑得吊儿郎当的,语气和态度却万分强硬。

若是被逼得急了,他还会面露凶相,“没见她想不起来么?你们还问她做什么?”

仿佛纵使眼前有千军万马,只要他在她身前,她也可以丝毫不惧声色。

他带她出去买冰淇淋,走在路上,他会高举着冰淇淋故意不给她,问:“告诉我,你是谁?”

她连答几声“沈晚晚”,他满意了,她才能大开饕餮。

“你是沈晚晚,”他眉梢一扬,笑着看她,又问,“那我是谁?”

她抬头看他,甜甜地笑起来:“知昼哥哥。”

“知道为什么伯母伯父他们都不姓沈,只有你跟我姓沈吗?”

“为什么?”

“哥哥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他半蹲下来,温柔地用拇指替她拭去唇角的奶渍,顺势将她拉过去。

“所以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盯住她。他的气息,极低极沉,“你是哥哥一个人的战利品,知道吗?”

她手里的冰激凌啪嗒掉了地。

她低下头,盯着地面,眼眶立马就红了。

“别哭啊,”他却笑得没心没肺的,“哥哥再买给你。”

“真的?”

她倏地抬头,眼前一亮。

他抿着唇,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揉了揉她的头。

“你怎么这么好哄啊,晚晚。”

她的确好哄的不得了,捏紧他的衣袖,殷殷地问:“那哥哥买给我吗?”

“当然了,但是你要答应哥哥,下次哥哥跟你说正事儿的时候,可别再脸红了。”

……

“真可怜啊,”许凌薇打断她的思绪,“这么好的孩子,居然被亲生父母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