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锁好沃尔沃车门,我刚把帆布包拽到肩上,便觉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儿直冲鼻孔。我一边向车库出口的电梯走去,一边试着抚平坐得皱巴巴的裤子。无奈这趟进城足足开了两个钟头,裤子上的褶皱根本弄不平展。

布拉谢尔斯律师事务所位于声名显赫的拉塞尔大街1 ,听上去光鲜气派,实际门面却不过尔尔:二十七楼一扇普普通通的黑色镂花磨砂玻璃门,夹在一家地产公司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中间,如此而已。

五点已过,办公室里却还亮着灯,门也没锁。我推门进去,只见灰暗的接待区里摆了两把椅子,还有一盆蔫头耷脑的蕨类植物,像在乞求有人解救它。几英尺远之外坐着一个女人,弓身敲着键盘。角落里的复印机不断往外吐出纸来。房间后面什么地方忽然有人“砰”地掼上了电话,那女人桌上座机电话上的指示灯一下灭了。

“盖尔,过来,”一个粗暴的声音嚷道。

女人吓了一跳,似乎因为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而感到难堪,便缩了一下脖子。

我冲她微笑。“我是艾利·福尔曼,找查克·布拉谢尔斯。预约过的。”

“盖尔,人呢,死哪儿去了?”

女人朝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拿起电话接通后说:“艾利·福尔曼来访。”

接着听见关抽屉和椅子“嘎吱”一扭的声音。不一会儿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瘦高瘦高的,秃顶,稀疏的金色小胡子,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从无框眼镜后面打量着我。

“福尔曼小姐。”他迈着猫步迎过来,动作有些夸张。我们握了手。“谢谢你专程来市区一趟。”

感觉他比我还小几岁,但一脸疲态让他略显老相。

“抱歉迟到了。到处施工,还堵了一长串往返城郊的通勤车,真是急死人。”

话一出口我瑟缩了一下,他却好像没注意似的,直接带我穿过一处短短的走廊。

他的办公室既不像我前夫的事务所那样装饰豪华,也不像我父亲以前住的公寓那样杂乱而充满生气:屋子正中央摆张破橡木桌,桌上文件夹摞得老高;桌前放了两把椅子,后面墙上挂着一张装在相框里的约翰·马歇尔法学院2 法律学位证书。拉开的百叶窗外面,露出大楼的通风井。

从门口看,这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办公室,甚至还有点儿简陋;不过一走进去站到一旁让他关门、看到门后那面墙时,我却一下改变了看法。墙上挂的,不是大家都会挂的家庭照,也不是带相框的风景照,而全都是布拉谢尔斯本人的照片。有一张是他穿着红色夹克,戴着名牌墨镜在滑雪;还有一张是他穿着白袜队3 球衣,拿着球棒;还有一张,穿的是跑步短裤和钉着号牌的汗衫;甚至有一张,是他戴着头盔,手握船桨,置身于一片激流之中。照片都是宽八英寸、高十英寸,精细地装裱在黑漆哑光相框里的,一排挂三张,挂了三排。

他看着我研究他的照片墙,说:“我喜欢运动健身。”

他好像在期待我表现出震惊,更有可能是希望我显出崇拜的神情。

“你怎么弄到白袜队球衣的?”我问。

“白袜队……有一回慈善拍卖,我竞拍到了在球员休息区玩儿一天的特权。”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笑了,本垒打4 呀。

他指了指那张滑雪的照片。“那是在‘雪山’5 。那张是波士顿马拉松6 。我全球都跑遍了。”

“哦,还真有你的!”

他指指激流漂筏的照片。“还有那张,是西弗吉尼亚州的新河。”

“我知道那条河。”

他的眉毛倏地耸起。“你也玩漂流?”

我看着他,他移开了视线。“再也不玩了。”

“哦。”他回到桌后,把文件夹推到一边,坐了下来。“行,那我们现在谈谈你电话里说的事吧。你说你有我当事人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他拿出一个黄色便笺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