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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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是我亲眼看到的:林蕖与“白鲸”的照片。这可不是阳子在暮色中充满疑惑的目击,而是我几乎对在了眼上的一次仔细打量。是的,这就是如雷贯耳的那个“穆老板”了,不错,一个亿万富翁,一个与其他人极为不同的声色犬马的家伙。瞧他还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古代齐国美人儿,海边人,并且被他恰如其分地以一种大鱼命名了。我想一种关于现代友谊的游戏该结束了。这对于我和阳子他们一点儿都不难,对于吕擎这个革命战友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居然会留下这样的一幅照片。如果不是被爱搅昏了头,不是忘乎所以,又怎么会落在我的手里呢?那一刻陆阿果的解释是:穆老板发现后一定会撕掉的,是“白鲸”太舍不得了,让陆阿果给保存下来的。“我就像她妈妈一样。”她说。是的,她们这个行当都是这样的说法。我一时糊涂,当时甚至提出带走这照片,陆阿果马上变了脸:“哦,这可不行!”

我离开了阿蕴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吕擎那儿。吴敏说:“你哪去了啊,他们找你呢?”“谁找我?吕擎吗?”“是啊,林蕖也来了,他们都去你家了。”我心里说这真是够巧了,然后赶紧往回走去。

踏进家门时,梅子正在厨房里做菜,刀磕着菜板,发出了“咚咚”声。外边一间只有吕擎和阳子两人。我马上问:客人呢?他们说林蕖吗?人家绾绾衣袖就进去帮忙了。我探身看了看厨房,不错,梅子在忙,另一个高个子男人只把后背向着我。

晚饭之后大家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喝了一点儿酒,有些兴奋,脾气似乎也好多了。林蕖提议大家听听音乐什么的——他听音乐总要开得很大,这会影响邻居,梅子就把门窗关严了。

在外间大一点儿的屋子里,我们打开了音响。可是林蕖听了听,说不能听那些“破烂儿”。他四下瞅了瞅,抓抓头发。后来他说自己要弹琴——梅子就高兴地从衣橱上搬出了很久没有动过的一把琴,上面落满了灰尘。那是她弟弟在我们结婚时送给的,我们几乎没有动过。

林蕖闭着眼问:什么琴?只要是琴他就能对付。

都叫不上琴的名字。这琴中间有一块蟒皮,四周全是木头。上面有三根弦,又像竖琴又像三弦。林蕖随便调了一下音,就伸出五根手指,像转花儿一样在弦上抹动,发出的声音还算动听。可是接下去他就用力弹奏起来,一边大力揉弦,一边不时地用手去叩击上面的蟒皮,结果发出了清脆的、小鼓般的“咚咚”声。

刚玩了一会儿元圆就来了。她的到来大家都很高兴,梅子立刻拉住了她的手,用眼示意弹琴的人。

元圆走到林蕖跟前,他仍未停止弹琴。

元圆突然说:“我唱一首歌好吗?”

没人理她。因为林蕖不开口,大家谁也不愿去附和。可是元圆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尴尬,像个小皮球一样蹦蹦跳跳,又拽上阳子,说:“你这个人真沉。”

林蕖弹着,一边小声哼起来。他刚哼了几句,元圆就拍了一下手:多么巧啊,这正好是我喜欢的一首歌!

她喊得太响了,林蕖看了她一眼。

元圆把那首歌从头到尾唱了一遍,唱得非常用心。我们好像第一次听她这么婉转地歌唱。

林蕖专注地为之伴奏。这一对完全不同的人竟然配合得珠联璧合。大家注视着他们。阳子对在吴敏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句什么,吴敏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稍稍离开阳子一点儿,走到吕擎身边。吕擎什么都没在意,只顾看元圆唱歌。林蕖使劲揉弦、拍琴,后来只听得扑通一声,什么都停止了——原来那把琴被他在兴奋中一拳捣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