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阿季卢尔福反复计算食品的配额,掂量每一份汤的多少,统计饭盒的数目,察看饭锅的容量。“你知道吗,令一个军队司令部最感到头痛的事情,,’他向朗巴尔多解释,“就是算准一只军锅里装的汤可以盛满多少只饭盒。在无论哪个连队里这个数字都不对头。不是多出许多份饭,不知怎么处理和如何在花名册上做账,就是——如果你减少配额——不够吃,那立刻就会怨声载道。实际情况是每个伙房都有一群乞丐、残疾者、穷人前来收集剩饭。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笔糊涂账。为了清出一点头绪来,我要求每个连队交上一份在编人员的名单,并将那些经常来连队伙房就餐的穷苦百姓的名字也登记成册。这样嘛,就可以准确地了解每一盒饭的下落。那么,为了实践一下卫士的职责,现在你可以拿着名册,到各个连队的伙房里转一圈,检查情况是否正常。然后回来向我报告。”

朗巴尔多应当怎么办呢?拒绝,另寻功名或者什么都不干吗?就照他说的干吧,否则,有因小失大的危险。他去了。

他怏怏不乐地回来了,他什么也没弄明白。“唉,我觉得只能让事情如此继续下去,”他对阿季卢尔福说,“理所当然是一团糟。另外,这些来讨饭的穷百姓都是亲兄弟吗?”“为什么是兄弟呢?”

“唉,他们彼此太相像了……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叫人无法区分,每一个连队都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起初我以为这是同一个人,他在各连队的伙房之间来回转。可是我查阅了所有的名册,那上面写的名字各不相同:博阿莫鲁兹、卡洛杜恩、巴林加丘、贝尔特拉……于是我向各伙房的军士打听这个人,再与名单核实:对呀,人与名字总是相符合。可是,他们的长相相同是千真万确的……”

“我亲自去看看。”

他们向洛林连的营地走去。“在那里,就是那个人。”朗巴尔多指向一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实际上是有,但是第一眼看过去时,视觉会把那人一身肮脏的黄绿色的破衣烂衫、一张满是雀斑、胡子拉碴的脸同泥土与树叶混淆在一起。

“那是古尔杜鲁!”

“古尔杜鲁?又一个名字?您认识他吗?”

“他是一个没有名字、而又可以有无数名字的人。谢谢你,青年骑士。你揭露了我们后勤事务中一起非正常事件。”

阿季卢尔福和朗巴尔多走到古尔杜鲁面前。

“让他去做一件实实在在的工作,是使他懂得道理的惟一办法。”阿季卢尔福说,然后向着古尔杜鲁,“你是我的马夫,这是神圣皇帝、法兰克国王查理的命令。从现在起,你应当事事服从我。我已受丧葬处委派,负责完成掩埋昨天的战死者的善行,你带上锹和镐,我们去战场,替弟兄们受过洗礼的身体盖上黄土,上帝会保佑他们升天。”

他也邀请朗巴尔多随行,因为他认为这是卫士的另一项重要使命。

三人一起走向战场。阿季卢尔福有意让自己的步履显得轻快敏捷,结果像穿上了高跟鞋似的走得一扭一拐;朗巴尔多眼睛睁得滴溜儿圆,朝四下张望,急切地想辨认出那些昨天在枪林箭雨之下曾经走过的地方;古尔杜鲁扛着锹和镐,一路上吹口哨,唱山歌,全然不懂得他将要做的那件事情的庄严性。

他们登上一块高地,昨日发生过激战的平原展现在眼前,遍野尸首纷陈。一些秃鹫使用脚爪勾住尸体的背或脸,将长嘴伸进开裂的腹腔内拨弄着啄食内脏。

秃鹫的此种行径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利的。战斗刚结束时它们就光顾过了,但是战场上的死人都有铁甲护身,任凭这些猛禽的利喙几番敲啄,铠甲上头不见裂纹。天刚刚亮,从阵地对面悄悄爬上来几名盗尸者。秃鹫就飞上天,在空中盘旋,等待他们劫掠完毕。几抹朝晖照亮战场,白花花一片赤裸的尸体。秃鹫重新降落,开始盛大宴会。但是它们必须加紧享用,因为掘墓人很快就要到来,这些人宁肯让尸体喂地里的爬虫,而不允许空中的飞鸟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