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五章(第6/10页)

她上楼开始找连衣裙。她不知道她在找哪条,它们破破烂烂地排在床上,电话铃响得像发了疯一样。她听见母亲的声音突然缓了下来:“哦!哦!……是你啊!”她关上门,一个一个抽屉打开又关上。她一停下这一动作,母亲的声音就模糊地传来,当她提高嗓门问问题的时候就听得很清楚了。她听见她说:“别把她卷进麻烦事里……当然!”然后她的话又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尖尖的嗓音。

她听见她母亲叫着:“瓦伦汀!瓦伦汀!下来……你不想跟克里斯托弗说话吗?……瓦伦汀!瓦伦汀!……”然后又是一声,“瓦伦汀……瓦伦汀……瓦伦汀……”好像她是一只小狗一样!感谢上帝,温诺普夫人在吱嘎作响的楼梯最低的一级。她离开了电话机。她叫道:“下来。我想告诉你!这亲爱的孩子救了我一命!他总是救我的命!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他救了别人;不能救自己!”[238]瓦伦汀愤恨地说。她抓到了她的软毡帽。她不会为他改变自己的。他必须接受真正的她……他救不了自己!但在和女人有关的方面他让他自己感到了自豪!……粗鲁,但是可能仅仅是表面上!她自己……她冲下了楼!

她母亲退回小小的起居室。九英尺乘九英尺,这样看来,十英尺高的房顶对她的体型来说就太高了。但是里面有个配了垫子的沙发……她的头可以枕在这些垫子上,也许……如果他跟她回家!很晚!……

她母亲在说,他是个棒极了的家伙……战时私生子那篇文章的根本想法……如果一个英国兵是个正派的家伙,他就会禁欲,因为他不会给他女朋友造成麻烦……如果他不是个正派的家伙,他就会碰个运气,因为这会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留给我的消息!”瓦伦汀对自己说,“但是是什么意思……”她心不在焉地把所有的坐垫移到沙发的一头。

她母亲叫起来:“他向你问好!他母亲真幸运,有这么个儿子!”然后她转身回到书房那个小洞窟里去了。

瓦伦汀沿着花园小径,脚踩破碎的砖块跑了出去,紧紧地戴上她的软毡帽。她看看腕表:两点四十五分,也就是十四点四十五分。如果要在四点十五分走到陆军部——十六点十五分——真是明智的发明!——她必须出门了。到白厅要五英里。到那时候,老天知道会怎样!再走五英里回来!二英里半,对角线,走到主街站,在十九点半!五个小时不到里要走上十二英里半,还要再跳上三个小时的舞,还得打扮好!……她一定得健康、结实……然后,她带着尖刻的愤恨,说:“啊!我是挺结实的……”她脑海中浮现出穿着蓝色的针织套衫、打着男式领带的几百个排好队的女孩,为了让她们保持健康,她不得不超级健康……

“啊!”她说,“如果我是个放荡的女人,长着松弛的乳房和柔软的身躯,喷着香水!……”但西尔维娅·提金斯和埃塞尔·杜舍门都不柔软。她们可能偶尔会喷香水!但是她们无法镇静地想象为了省几个便士走上十二英里,还要再跳一晚上的舞!她可以!也许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样……她的状况如此糟糕,她没能感动他……她可能散发着一种清醒、贞洁、禁欲的光辉,暗示他……一个正派的家伙不会在死前让他女朋友陷入麻烦……但如果他是一匹“种马!”[239]……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

在八月恶毒的阳光下,排成一排的丑陋的房子似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这是因为如果你努力思考的话,时间就过得更快。或者是因为在注意到角落的一间烟报商店之后,再在注意到任何其他东西之前你就已经走到下个街角商店门口成箱的洋葱旁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