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5/13页)

刚见面的时候,提金斯和将军还带有两位在车祸事故审理中互相控诉做假证的英国绅士的紧张的友好,第二天早上,两人之间就爆发了一场关于将军有没有鸣喇叭的激烈争吵。最后,将军大喊起来……真的在大喊:“老天!如果你在我的手下……”

提金斯记得他引用并提供了《陆军条例》中一个简明的段落,是关于一位将军或者更高级的战场指挥官由于私人恩怨给他们的下属提供不好的秘密情报将碰到的后果。将军爆发出一连串噪音,以笑声结束。

“你的脑子是一锅什么样的大杂烩啊,克里斯!”他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陆军条例》?你怎么知道是第六十六段,或者不管你说的是哪段?我可不知道。”他又更加严肃地说道,“你这个家伙怎么回事,总爱钻牛角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下午,提金斯停了下来。他和儿子、儿子的保姆、姐姐艾菲,还有她的孩子在高沼上走了很长一段路。这将是他享受到的最后几天幸福时光,况且他本来也没享受过多少快乐的日子。当时他十分满足。他和他儿子一起玩。感谢上帝,他终于开始健康成长了。他和姐姐艾菲在高沼上走着。她是一位高大、平庸的教区牧师的妻子,即便偶尔谈起他们的母亲,她也几乎不说话。这片高沼和格罗比附近的很像,足以让他们感到很高兴。他们住在一栋光秃秃的、有些阴森的农场房子里,每天喝很多脱脂乳,吃很多温斯利代尔奶酪。这是他渴望的辛勤节俭的生活。他的心境十分平静。

他的心境十分平静,因为要打仗了。自打读到那段关于暗杀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的文章,他就冷静而确信地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想到这个国家也会参战的话,他心境就不会平静了。他热爱这个国家,起伏的丘陵、榆树的形状,石楠一路向上生长,在山坡顶与天边的蓝色交会一处。战争对这个国家来说只可能是耻辱,铺陈在阳光下,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阴郁的气氛笼罩着那些榆树、那些山坡、那些石楠花,就像一片蒸汽从……哦,米德尔斯堡!我们战败不合适,战胜也不合适;无论做战友,还是做敌人,我们都无法坦诚,甚至对我们自己都不行!

但对于英国参战,他一点都不担心。他明白自己的国家部门正坐等合适的时机,以中立的代价弄来一个法国航道上的港口,或者一些德国殖民地。他很欣慰自己可以抽身而出,因为他走后门逃脱的办法——他的第二种!——就是法国外籍军团[205]。首先是西尔维娅,然后是这个!两次极为严肃的训诫,先是心灵,然后是身体。

他十分欣赏法国人,因为他们的效率无与伦比,生活节俭,思维讲究逻辑性,在艺术上取得了令人尊敬的卓越成就,轻视工业系统,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对十八世纪的忠诚。他们能够听命于那些看事情清晰、冷漠、直截了当的人,就算是当他们的奴隶也让人安心,而不是那些浑浑噩噩、两面三刀,眼睛只看到能够绕来绕去、给猪猡的享受水准和能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淫事带来方便的事情……相比为了即将在阿尔及利亚的阳光下进行的残酷而无比漫长的行军而做准备,他宁可几小时坐在营房的长椅上擦一枚徽章。

因为他对外籍军团没有丝毫幻想。你不会被当作英雄对待,而是一条被鞭笞的狗。他知道所有的挑衅[206]、那些残酷、来复枪的沉重、牢房。你会在沙漠里受训六个月,然后被赶上前线,被毫无愧疚地屠杀……被当成外国的炮灰。但对他来说,这些都能换来深深的宁静。他对软弱的生活向来没有需求,现在他受够它了……男孩很健康。由于他们的节约,西尔维娅现在很富有……甚至在那天他还相信,如果除去提金斯的干扰,她会是个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