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鳐鱼 三(第3/4页)

“这座山,高吗?”剑之进问。

“相当高,”老人回答,“大家都知道,对年事已高者,登山是件十分艰辛的苦差事。换作老夫,便绝不可能办到。某日,一个小伙子向老妪询问登山的理由,老妪回答传说此卒塔婆若沾上了血,此山必将崩塌,没入海中,因此老妪不得不日日上山确认有无异状。”

噢,惣兵卫不禁失声喊道:“和那故事果然是一模一样。”

“没错。小伙子斥此传说为迷信,为了作弄盲信传说的老妪,便将卒塔婆涂上了血。老妪一见卒塔婆沾了血,旋即逃出了村子,看得小伙子乐不可支。后来……”

“山果然崩了?”

“没错没错,”老人点头继续说道,“同时,斥此传说为迷信者,亦悉数殒命。《宇治拾遗物语》卷三十中,也有内容相仿的故事。”

“算是一种寓言吧。”正马接着问道,“《今昔》和《宇治拾遗》中的故事,皆出自佛典或汉籍,对吧?”

“没错。应是出自《搜神记》。”

“此类故事也传入我国各地?”

“是的。”

你瞧吧,正马转头对着剑之进说道。

要我瞧什么?剑之进反问道。房内空间极为狭窄,两人的脸差点撞在了一起。

“老隐士方才那番话你也听见了吧?这不就足以证明你听说的故事纯属虚构?”

“老隐士哪儿有这么说?”

“我说剑之进呀,”正马仿佛刚取了恶鬼首级似的,两眼熠熠有神地说道,“此等怪事若在诸国频繁发生,那还得了?这些不过是借唐土传说改编的寓言罢了。世间的确会起天地变异,或许也真有岛屿沉没。但这些都应另当别论。涩谷不也说过,那惠比寿什么的不过是事后捏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怎能说是捏造的?”

“捏造的就是捏造的呀,”正马继续说道,“你该不会真的把御伽草子里的故事当史实了吧?”

“难道你将此事视为骗孩子的故事?”

“没错。瞧你虽然剪掉了发髻,文明开化的钟声却还没传进你的脑袋瓜里。这副德行,竟然还当得了一等巡查?涩谷,你说是不是?”

唔,惣兵卫双手抱胸地说道:“或许正马说的没错。相信这则故事,就有如相信世上真有鬼或天狗等妖物般愚昧。总之,答案似乎一开始就见分晓了,根本无须前来叨扰老隐士。”他豪迈地笑着。

“还不知答案究竟为何呢。” 一白翁愉快地望着惣兵卫露齿大笑。

“老隐士,您就别再装傻啦。世上哪儿有将木像的脸抹红,便引起天地变异这等不合常理的事?若真有这等事,我可要立刻赶往镰仓,将大佛的脸涂成墨黑。若区区一个惠比寿便能让一座岛屿沉没,大佛不就能让整个国家都沉没了?”惣兵卫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没错,待惣兵卫笑完后,老人又接了下去:“自然天理的确非人所能改变。”

“即便是神佛,亦不可能改变吧?”惣兵卫附和道。

老人神情纳闷地说:“噢,若是神佛,老夫可就无从保证了,世间亦不乏将自然天理视为神佛意志产物者。不过,惣兵卫先生,还有正马先生,”老人缓缓环视众人,“地震归地理,大雨归天理,此二者凡人皆无从改变。故此,一如正马先生所言,若推说此类灾厄乃随惠比寿的脸转红而起,这则故事便仅是个寓言。或许真如惣兵卫先生所言,不过是事后捏造添加的解释。不过,一如天地间有地理、天理,人世间亦有人理。”

“人理?”与次郎一脸惊讶地问道。

“没错,人世间亦有人理,”老人继续说道,“天归天理,地归地理,至于人,则归人理。人虽无法改变天地,但不代表就无法改变人。世界乃天、地、人三者相互影响而成,天若降雨则大地润泽,地若动摇则大气风起。岛屿若有人生息,则成聚落,凡是人生息之场所,必有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