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阿吉隆(第3/7页)

“你了解约塔姆。他把事情憋在心里。内向。他有障碍。”

“要是他敢到意大利上大学,不通语言,没有朋友,他就应该有勇气亲自到这里来,而不是派他妈妈来。”

“我告诉他来找你。”

“来吧。可是恐怕他在我这里听不到他想听的。我反对在基布兹生活中搞私人倡议和私人基金。约塔姆得排队,等排到他了,高等教育委员会和他本人将商量他去哪里上大学,怎么去上,学什么。等时机到了,要是他舅舅想帮助出费用,我们会讨论并且投票。这是我们的方式。这是规定。但是告诉他来找我,我保证听他陈述,然后给他时间耐心地讲述这些。约塔姆是个敏感、聪慧的年轻人,我相信他会理解我们的立场,自愿收回他的请求。”

基布兹的地面热得烫人,干枯的植物散发出淡淡的、沉闷的气味。炽热而弥漫着烟尘的空气凝滞不动。无花果和松树,香桃木丛,九重葛和女贞灌木,草坪和玫瑰花圃在黑暗中的厚重灼热的气团里喘着粗气。一阵干风夹杂着焚烧荆棘的焦煳气味,从山顶上毁弃的阿拉伯村庄戴尔阿吉隆的废墟飘散下来。也许远方的火仍然在燃烧。夜晚九点钟,海尼娅没有敲门便走进了约塔姆的房间,房间坐落在服完兵役的士兵居住区的小屋当中。海尼娅告诉约塔姆周六晚上的会议可能会否决他们的申请。他们很可能决定告诉阿瑟舅舅,要是他愿意支持耶克哈特基布兹青年人的教育,就请他捐建基布兹高等教育基金。

“他们都很狂热,所有的人,”海尼娅说,“他们嫉妒。愤愤不平。”

约塔姆说:

“好吧。”

接着补充说:

“谢谢。”

一阵沉默过后,他说:

“你不应该和他们讲,妈妈。你这么做太糟糕了。不管怎么说,机械工程并不真的适合我。”

黑夜仍旧憋闷,飞尘弥漫。厚重凝滞的沙漠空气挤压着一切。飞蚊在周围嗡嗡直叫,两三只飞蛾撞到了悬挂在屋顶的灯泡上。马口铁屋顶把日间的热气散发到房间里,从敞开的窗子流进的也没有一丝凉气。约塔姆的房间放有一张铁床架,一张漆成绿色的木桌,用帘子遮起来的用作衣柜的板条箱,一个草编地垫,两三个柳条凳。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台电扇,无效地搅动着空气。从窗口望去,可看见隐藏在戴尔阿吉隆废墟下的小山。二人都大汗淋漓。约塔姆脑袋上的头发楂,他肌肉发达的肩膀,他蓝色背心内的黝黑宽阔的后背,以及掉了门牙的牙齿,使他显示出一种不曾拥有的蜷缩起来的暴力。他那几乎不自然的大手沉重地放在赤裸的膝盖上。他坐在没有整理的床上,他妈妈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约塔姆让海尼娅去喝窗下罐子里的凉水,海尼娅摆手拒绝,好像在拍蚊子。

“去和约阿夫说。我想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可是你不管怎样也要试试。”

“我不去,妈妈。没有意义。他们不会放我的。”

沉默片刻之后他又说:

“我要去意大利旅行。或者不专门去意大利。就是旅行。因为机械工程不适合我。”

“可是你想上大学,对吗?阿瑟主动提出支付费用。”

“我其实只是想离开这里几个月。或者一年。或者两年。而后再看。”

“你想离开基布兹吗?”

“我不知道。我没说离开。我说的是旅行。我们再看。我只知道我需要离开,至少离开一阵子。”

“你还记得阿瑟舅舅吗?”

“不。几乎记不清了。我记得他一直喜欢讲故事。我记得烟斗。他有一次给我买过一双冰鞋做礼物,教育委员会认为鞋子属于班里所有的孩子。我也知道,他拒绝回到这里,决定留在意大利,整个基布兹还在对此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