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2/10页)

管理员重新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神依然无精打采。

“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甜蜜可言。”我补了一句。

“如果你是警察,就给我看看证件。”

“你以为我是个警察?”

“你是个好管闲事的浑蛋。”不管他说了什么,他的音调都完全没有改变。它冻结在降B调上。强尼·单调[3]。

“我都是。”我表示同意,“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昨晚我跟踪某人来到这里。你当时就在那边的一辆帕卡德轿车里”——我指了指——“我走过去打开车门,闻到了你抽的大麻烟味。哪怕我当时从这里开走四辆凯迪拉克,你也不会翻身醒过来。不过那是你的事情。”

“开今天的价,”他说,“我不跟你争辩昨晚的事。”

“米切尔是独自离开的?”

他点点头。

“没带行李?”

“九件行李。我帮他抬上车的。他退了房。满意了?”

“你跟办公室核实过?”

“他有账单。都结清了,还有收据。”

“当然。带着那么一大堆行李,自然得有一个行李员跟着他。”

“是电梯服务员。七点半以前没有行李员。我抽大麻时大概是夜里一点钟。”

“哪个电梯服务员?”

“一个墨西哥小伙子,我们叫他奇科。”

“你不是墨西哥人?”

“我一部分是中国人,一部分是夏威夷人,一部分是菲律宾人,还有一部分是黑鬼。你要是我的话,准会恨死自己。”

“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你到底是怎么瞒过别人的?我是指那些大麻。”

他朝四周扫了一眼。“我只有在感觉情绪特别低落时才抽。这他妈关你什么事?他妈的关别人什么事?没准我会被逮到,丢掉一份糟糕透顶的工作。没准我会被扔进监狱。没准我这辈子已经在蹲监狱,成天背着一间牢房,在里面混日子。满意了吗?”他现在话说得太多了。情绪不稳定的人就是这样。刚才还惜字如金,下一刻就喋喋不休。他用低沉而充满倦意的声音继续自己的独白。

“我不是在冲任何人发火。我要过日子。我要吃饭。有时我还睡觉。啥时候你过来转转,来看看我吧。我住在泼顿巷上的一幢小木屋里,地方又破又小,而那条街巷实际上只是一个小胡同。我就住在埃斯梅拉达五金公司后面。厕所在一间小棚子里。我在厨房里洗澡,就在铁皮水槽边上洗。我在一张弹簧都坏了的破沙发上睡觉。那儿所有的东西都用了有二十年。这是个有钱人的城镇。过来看看我呀。我可是住在一块有钱人的地产上。”

“你关于米切尔的故事里少了一样东西。”我说。

“哪样东西?”

“真相。”

“我会去沙发底下找找看。它可能已经有点积灰了。”

上面传来一辆汽车驶入坡道的刺耳噪声。他转过身,而我则穿过通往电梯间的门,摁下电梯按铃。他是一个性情古怪的家伙,这个管理员,非常古怪。不过,也有点意思。此外,还有点悲哀。悲哀者中的一员,失落者中的一员。

电梯过了很久才来,在它抵达前,我的身边多了一个等电梯的同伴。身高六英尺三英寸,仪表堂堂,健康强壮,男性,名叫克拉克·布兰登。他穿着一件防风皮革大衣,风衣下面是一件厚重的蓝色翻领毛衣,一条破旧的贝德福德灯芯绒马裤,还有一双野外工程师和土地测量员在荒郊野外才会穿的长筒皮靴,用束带系紧。他看起来就像一支钻井队的队长老大。不出一小时,他就会身着一套小礼服出现在“玻璃屋”,摆出一副酒吧老大的气派,对此我毫不怀疑,况且他可能本来就是呢。拥有大把的钞票,拥有健康的体魄,还拥有大量的时间去获得这两样东西;而且,不管他去哪儿,他都会成为那里的主人。